朱瀚将酒囊摔碎在山石间，火光骤起照亮他眉骨上的刀疤：“传令各部，火攻之后立即后撤，往居庸关方向佯败。“

他抽出一支鸣镝箭，箭羽在火光中泛着蓝芒，“记住，要溃得真像些。“

东宫书房内，顾清萍正将密信塞进竹筒。文竹新抽的嫩芽在窗纱上投下疏影，案头摆着马皇后赐的羊脂玉镯，镯心那抹血沁红得刺眼。

孟尚宫捧着新贡的织金缎子进来，忽然踉跄着扶住门框：“娘娘，坤宁宫来人了。“

“这般慌张作甚？“顾清萍将竹筒插入文竹盆栽，“可是皇后娘娘召见？“

“是……是贤妃宫里的掌事嬷嬷。“孟尚宫脸色煞白，“带着二十个掖庭的力士，说……说要查抄东宫私藏。“

顾清萍望着案头那盆文竹，忽然想起三日前朱瀚折断竹枝时的话：“空心能容天地，亦能生风雷。“

她伸手抚过竹节佩温润的纹路，唇角勾起冷笑：“来得正好。“

坤宁宫偏殿，马皇后正转动着佛珠。紫檀佛珠上的每一颗母珠都刻着《心经》，这是她当年随太祖征战时，在鄱阳湖大捷后用敌酋金冠熔铸而成。

顾清萍进来时，贤妃正捧着那盆被移来的文竹，尖声笑道：“太子妃私藏竹盆，怕是藏着什么……“

“放肆！“马皇后突然睁开眼睛，佛珠在紫檀案上敲出清脆声响，“本宫记得，文竹是太子大婚时，陛下亲赐的。“

她目光扫过贤妃发髻间的点翠凤钗，“倒是贤妃你，这凤钗上的东珠……“

贤妃脸色骤变，噗通跪倒：“臣妾……臣妾……“

“东珠乃皇后规制。“马皇后抚过文竹新抽的嫩芽，“太子妃，这竹养得不错。“

顾清萍行礼时，袖中竹节佩撞在翡翠镯上发出清越声响：“回母后，竹喜阴，臣媳每日卯时便用隔夜露水浇灌。“

“露水虽好，也需日头晒晒。“马皇后忽然折断一根竹枝，露出空心的断面，“就像这深宫，暗处生光。“她将竹枝递与顾清萍，“拿去，插在案头。“

“谢母后赐教。“她转身时，听见马皇后对贤妃淡淡道：“念在初犯，掌嘴二十。“

奉天殿内，朱元璋盯着案上洇开的朱砂墨，那是三日前被茶汤弄污的奏折。他忽然剧烈咳嗽，龙袍袖口洇开暗红血迹。这时，快马急报冲入殿内：“陛下！燕地急报！“

“说！“朱元璋攥紧龙椅扶手，指节发白。

“燕王……燕王反了！“

奉天殿外的蟠龙铜炉青烟袅袅，顾清萍站在丹陛之下，望着檐角欲飞的鸱吻。

晨露沾湿她的绣鞋，恍惚间听见朱标临行前的低语：“若遇险，可持玉簪往靖王府求助。“

“太子妃！“孟尚宫气喘吁吁跑来，“坤宁宫……坤宁宫走水了！“

顾清萍心头剧震，提起裙裾往坤宁宫方向疾奔。晨雾中，她看见朱红色的宫墙映着冲天火光，浓烟将半面天空都染成了狰狞的赤色。

马皇后的惊呼声穿透喧嚣：“标儿！标儿还在奉天殿！“

“母后莫慌！“顾清萍扶住马皇后发颤的手臂，“殿下不在奉天殿。“她想起昨夜收到的飞鸽密信，朱标已带着玄甲军突袭居庸关，此刻该在返程路上。

“那火……“马皇后望着漫天浓烟，“可是调虎离山？“

顾清萍点头：“朱棣既敢谋反，必在宫中布下眼线。“她忽然想起三日前朱瀚的话：“竹移三寸需先断其根。“转头对孟尚宫道：“速去传令，关闭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坤宁宫前，顾清萍望着燃烧的西偏殿，忽然发现火势蔓延得异常迅猛。她捡起地上烧焦的房梁，指尖沾了灰烬捻了捻：“是桐油。“

“太子妃！“孟尚宫指着火场中的黑影，“有人！“

顾清萍抽出袖中软剑，剑光如银龙般刺破浓烟。她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个檀木匣子往火场深处跑，那身影分明是贤妃宫中的掌事嬷嬷。

“抓住她！“顾清萍纵身跃过火墙，软剑缠住嬷嬷脚踝。两人滚落在烧焦的残垣间，檀木匣子摔裂在地，露出里面泛黄的帛书——正是三日前截获的瓦剌密信。

“说！谁指使你？“顾清萍剑尖抵住嬷嬷咽喉，火光在她眼中跳动如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