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启霖不由失笑:“子迟兄,圣上忧虑,是因为新法推行不畅,要让你们想个两全之法。那里提及废立之事了?”
李光远摇头道:“沛之可知道皇上前日已经下旨将梁继新调离京城。而且还命我给他传了一道口谕:说此次调任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非笔墨所能尽述。令梁继新速速外出,不可拖延,望其善自调摄,爱惜身体,将来更效驰驱。”
李光远停顿了一下道:“沛之仔细想想,皇上既然已经明降谕旨,为何又让我面传口谕,而且还让梁继新速速离开,这不是恰好证明皇上已遭胁迫了吗?更可况,皇上在密旨中也言及若尽黜老谬昏庸之辈,则皇位不保,又说处境两难,有不得已的苦衷,非笔墨所能尽述,这不就指的是逆臣贼子欲行废立之事吗?”
薛慕听见外间安静了片刻,汪启霖压低了声音道:“在我看来,皇上为了行新法想要罢黜大臣,而太后有所顾忌,两宫在这方面起了矛盾,所以皇上才觉得处境两难。至于将梁继新调离京城,那是因为他的一些做法太激进招人怨,皇上想要保全他,也想要缓和与太后的关系。这些都是具体政务,并不影响两宫的感情,如何就扯到废立了?子迟,你我身为臣子,千万不可妄揣圣意、无事生非呀。”
李光远冷笑道:“沛之,这几个月来我与皇上日日见面,若说圣意,恐怕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了。皇上已经亲政四年,太后还牢牢把控着朝政,三品以上官员任免都要她点头,如今后党充斥朝廷,我等欲行新法处处掣肘。皇上不是汉献帝,不可能一直对她俯首帖耳,以后矛盾只会愈演愈烈。现在后党步步紧逼,情况十分急迫,皇上对令尊一向寄予厚望,他此刻必须表明立场了。”
汪启霖沉默片刻突然笑了:“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家父的立场,不过是期望母慈子孝,两宫合力革除弊政,推行新法而已。”
李光远大为失望,冷冷道:“久闻沛之思想开通,有侠士风范,看来是我错了,既然话不投机,我先告辞了。”
汪启霖突然拦住他:“且慢,子迟兄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这不关你的事,无可奉告。”
汪启霖提高了声音道:“子迟兄,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会惹来更大的麻烦。新法要循序渐进,切勿树敌太广,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就是这个道理。殷鉴不远,还望子迟兄深思。”
李光远沉默片刻道:“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沛之,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了。”
李光远走后,汪启霖折入屏风内,轻笑道:“果然是书生误国,倒让薛小姐看了一场好戏。”
薛慕沉默片刻方问:“汪公子留我有何见教?”
汪启霖笑道:“薛小姐筹备启新女学无暇他顾,我可以理解,只是经过这几个月的学习,舍妹对你颇有好感,若是突然更换教师,我怕她们会难以适应。薛小姐还是继续执教一段时间,等我们寻觅到合适的教师再辞职如何?”
汪启霖说的如此诚恳,薛慕也只好答应了,刚要起身告辞,却听他突然问:“我这么做,薛小姐怎么看?”
薛慕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所指,沉声道:“我不懂朝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选择,我无从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