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冰走出了房间,外面没有人看守。殊羿遵守了承诺,自从放开他后就让他自由活动,甚至没有派人看着他。但如果他有单独离开木寨的意思,门口守卫的人就会拦住他。
原冰知道自己在这个陌生地区绝对逃不过当地土著殊羿的追捕,更不想被对方当成奴隶给绑回鼎钺城,只能表面上老实下来,暗中寻找逃跑的机会。
烦躁中,他经常会想:如果默巫他们来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现?
走着走着,原冰在木寨中迷路了。
抬头四处看看,他似乎走到了一处比较偏远的地方,附近没有多少建筑物,倒是有着一片旺盛的野草地。
在野草地中间有一栋同式样的圆形木屋,作为支柱的大树在房顶形成了一片偌大的绿荫。
野草地中有人,一名老者蹲在地上似乎在采割那些野草?
原冰想过去问路,但刚刚迈出一步又忍住。过去又有什么用,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能听懂的那几个又故意装听不懂。
草地边有条小溪,溪边有石,原冰就在溪边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
过了一会儿,老人过来洗割草的刀。他没理会原冰,他听过这个人,据说是由小族长亲自带回,还跟他住在一起,且每晚闹出的动静都不小。
原冰目光落到那把刀上,弯弯的刀身,样式很眼熟,这不是他们祭司大人在几年前刚传授给大家的“镰刀”吗?
啧,看鼎钺人这模仿的速度!
不过这把镰刀的材质并不是常见的骨质,而是金属。
暗沉的刀身,只锋刃部位白得发亮。
老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弯腰用石头和溪水打磨刀锋。
老人动作很慢,但有着一股奇特的韵律,原冰竟渐渐看入了神。
“我想离开这里,我想回去。”不知为何,原冰突然觉得心中的苦痛再也无法忍受,当着老人的面就说了出来。
说出时,他心想,反正对方也听不懂。
这么一想,他的心神更加放松,也更加肆无忌惮。
“谁也不会喜欢这种被禁锢的生活,我又不是女人,他凭什么那样对我?就因为他比我强吗?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老人手一顿,眼中闪过一道厉光,手中镰刀轻轻扬起,抬头看向原冰。这一刻他真心想除掉这个很可能对他孩子产生危险的人,但就在老人动手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年轻男子敞开的领口间露出的项链。
老人的镰刀重新落回磨刀石上,他的动作再次变得缓慢而温和。
原冰不是喜欢自怨自艾的人,抱怨了两句觉得这样抱怨的自己更可悲,就闭上了嘴。
溪边沉默流淌。
原冰枯坐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想起身离开。
老人直到此时才发出声音:“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原冰刚刚浮起的臀部又落回石头上,这个老人竟然会说通用语!
“原冰。”
“你的项链哪里来的?”老人慢慢地问。
原冰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无法对老人生出警惕心,听到老人问了就回答了:“殊羿给的。”
他还记得他们刚到这木寨的第一天晚上,那个该死的混蛋把他关在房里狠狠做了一夜后,在天色微微发明的时候,给他随手套上了这条项链。
他当时又累又心烦,想要把项链摘下来扔掉,被那混蛋阻止。
最后那混蛋告诉他,这条项链可以确保鼎钺一带非野人族的人不敢动他,就算回去鼎钺城,就算是蜇黎大巫也不敢对戴着这条项链的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原冰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谁稀罕!
但殊羿后面一句话让他保留了这条项链,不再想着要把它摘下来扔掉。
殊羿说:只要他戴着这条项链,哪怕离开他,哪怕在鼎钺做了天大的错事,别人也不敢杀了他,更不敢把他当奴隶和仇人一样对待。
听完这句话,时刻想要逃跑的原冰就把这条项链当成了帮助他逃出鼎钺的最佳巫器。
“是那孩子亲手给你戴上的吗?”老人面带微笑地看向原冰。
原冰呆呆地看着老人的眼睛,只觉得这名老者在这一瞬间英俊得惊人!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就是这么觉得。
原冰点了点头,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些痛恨和更为复杂的表情。
“那孩子……”老人发出笑声,竟意外地爽朗好听。
“孩子,你恨他?”老人突然这样问道。
原冰毫不犹豫地再次点头。
“想杀了他?”
“嗯!”
“为什么?”
“他侮辱我!”
“哦,因为他睡了你?”
“对。”
老人竟然在此时又笑了起来,“那孩子简直跟他母亲一模一样,看到喜欢的就想抢回来,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
原冰没见过殊羿的母亲,也不好评价,只保持了沉默。
老人仰头看天空,似乎在回忆,“可是那孩子也跟他母亲一样,是最专情和重情的人,他们凶残狠辣,但又可以毫不犹豫地为自己喜欢的人付出一切乃至生命和灵魂。”
原冰撇嘴。他一点没感觉出来殊羿有多专情,前阵子还暴露了他想打严默主意的卑劣念头。
“你知道我是谁吗?”老人问原冰。
原冰摇头。
老人笑得眼角露出鱼尾纹,“我是那孩子的父亲,是他母亲抢回来的最后一个男人。”
这个自我定位有点奇妙,原冰在得知对方是那个混蛋的父亲后竟然也没有生出多少仇恨心,甚至还对他产生了一点同病相怜的同情。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原冰试探地问。
老人笑,“我是木城失踪的二王子,哦,现在应该说是曾经的二王子了,木城现在的城主应该就是我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