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书房里的周恒脸如死灰,直觉告诉他今天这一关,恐怕不会轻易让自已过去了。小王爷来这一出,目的为什么他心里很清楚,可是自已若是从了他的愿,势必要得罪京里上上下下一干人等,这前程从此也就到了头。
转念想到周静官,顿时牙根痒痒,若是没有这个东西,自已何至于如此被动!恨不得马上拖回家狠狠打死,老话果然没有错,养子不教如养驴,养女不教如养猪!
依旧是那淡而不疏的笑容,依旧是那一潭深水似的双眸,周恒心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长揖一礼,“犬子无礼冒犯小王爷,请看在下官三分薄面,让下官带他回家好生教训。”
低垂着眼睑的朱常洛也不客套,淡淡的道:“大人客气,一句教训就完了?那有这么简单。”
周恒被逼急了,也生出一股狠劲,一咬牙:“王爷,明人不说暗话,犬子冒犯是实,不过王爷毫发无伤。周家虽然不成器,但也不是随便人能够欺侮的!”
“冒犯?周大人还真是以已度人啊。”随着朱常洛一声不屑轻嗤,周恒立时白了脸,只觉得一脚踏在了悬崖外,一颗心忽忽悠悠的惊怖欲死。
“周静官恃强横行,唆使众奴,辱骂殴打本王,这岂止是一个冒犯就能扯得过去!周大人为官多年,说话怎能这样没有轻重?”朱常洛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温雅,“此事若是被御史言官知道,必参大人一个冒犯尊上,藐视皇上,不知周大人面圣的时候,也能象在本王面前这样说的大义凛然,理直气壮么?”
周恒浑身冷汗淋漓,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朱常洛,他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知道自已今天是栽了!颓然闭了下眼,再睁眼一片昏黑,叹了口气,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跪下,“王爷有事就请吩咐吧,只要能饶了下官一门,无论何事,周恒一概应承!”
“识时务为俊杰!大人果然睿智!”朱常洛端坐没有起身,眸光有些冷凝,眼底却翻涌着凌厉的兴奋,声音淡淡,“既然周大人有诚意,本王自然不能辜负了你的好意。”
第90章 秦风
时近酷夏,太阳炙火熔金般烘烤大地,在这盛夏正午之际,皇宫内院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外头树上知了拼着命扯着嗓子叫个不停。
乾清宫正中大殿内几个冰盆吞吐白烟,执拂站在一旁的黄锦偷偷打量着皇上的脸色,这位陛下自从皇长子就藩后,已经接连二个月就没有上过朝,朝廷内外所有一切大事便都交给内阁处理。自打王锡爵托病坚辞首辅之位后,内阁中也是有了变动,赵志皋和张位再度屈居次辅,一切政务全都交由复出的沈一贯打理。
看着蹙着眉头的皇上,黄锦就想起了那个远在山东的皇长子。所谓能者无所不能,这个皇长子果然不简单!就藩走时带走上万流民,到现在京中百姓一提起个个都是交首称颂。没想到到了山东两个月不到,据锦衣卫的几次密奏,此刻山东地界人尽皆知睿王甘愿放弃赡田而去滨州牧民,上到八十老者下到三岁孩童没有一个不称赞睿王千岁爱民如子,仁德如海的。
万历正在看的奏折的是山东巡府周恒的密奏,奏折写的并不罗嗦,可以说很简单,寥寥几句话用词很是隐晦,可就是这份折子,居然让久已不理政的万历坐在龙椅上老半天没动窝,做为资深秉笔太监的黄锦自然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黄锦,他在山东这几番折腾,如今又从周恒那领了五千军兵的辎重,你说他想干什么呢?”
窗外光线投在这位九五至尊的脸上,斑斑驳驳似明似晦,轻轻的眯起了眼,脸色深沉的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