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天如墨,殿内殿外亮起一盏盏纱绢彩灯,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微微摇曳,放出灿然光辉。
可是一阵风来,便会有几盏被风扑灭。
人命如灯,实在是脆弱的很。
物伤其类,秋鸣也悲。
郑贵妃背对坐在巨大的铜镜前,镜中的女子依旧容颜姣媚,岁月的风霜在她的脸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秀雅的长眉下,一双眼睛乌沉沉的,大却空洞无神中眸子中倒映着朦胧流动的灯光,活似两簇火苗霍霍跳动。
可是只有她知道这些全是假象,卸掉脂粉后是什么一张什么样的脸,只有她自已清楚。
没有永驻的容颜,只有流水的恩宠;盛放的花朵,终究会有凋零成泥的那一刻;流水的恩宠自然也是一去不再回头。
原本自已永远不会有这样一天,可是到头来,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争了半天,原来只争了个早晚么?
郑贵妃忽然很想笑,事实上她已经在笑了,虽然那笑比哭差不多少。
“母妃,去找父皇来,要他教训那个贱种,我不能白他打了!”
缓缓放下手中玉梳,缓缓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兀自哭闹的朱常洵。
“母妃,你说过咱们母子一体,那个贱种打我就是打你,打你就是打父皇!”
“你说,为什么父皇不惩戒他,反倒一个劲凶我?”
相比于受到掌掴水泡的耻辱,最让朱常洵接受不了的是万历的态度。
耳边尤在响起父最后那一句冰冷之极的话和那冒着寒气的眼神……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爱已如珍的父皇在那一刻,也许真的会因为自已骂了那个贱种杀了自已?
会么?朱常洵不敢想,但他的心早就给了他正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