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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仰之弥高,什么叫钻之弥坚,沈一贯终于认识了。

立谁为太子不是皇上您说了算的事么?什么时候这事成轮到我们内阁操心的事了?如果这样,前面走的那两任首辅上折子要求立国本的时候,那一百多或死或放的官员上折子要求立国本的时候,皇上您在那呢?

看着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的万历皇帝,沈一贯狂喜的心如同浸了冰水,瞬间冻成了冰疙瘩,心情郁闷,欲哭无泪。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沈鲤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沈一贯怒目而视:“沈大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不知所笑为何?”

沈鲤毫不含糊,立时反击:“下官是真心为沈元翁高兴,皇上对您如此青睐,将来无论那位王爷能够登了大位,都会对您心存感激,下官已经可以预见今后沈元翁于仕途一道必定是高挂长帆济沧海,一去鹏程万里遥。”说完哈哈大笑三声,一揖而去。

沈一贯气得眼前发黑,喉头一股老血蠢蠢欲动,恨不能立时拉过沈鲤这个家伙,喷他个一头一脸。

滑头一辈子的沈一贯,怎能不知道皇帝设下的就是一个大坑?他怎能不知道皇长子朱常洛和皇三子朱常洵之间的国本之争是何等的死去活来?

看皇上的最近的种种举动,没有任何怀疑的是想立睿王为太子,按照大明祖制,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皇长子登基确实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可是问题来了,三王之中若睿真的被立为太子,犯不着感谢谁,因为理当如此,天经地义。至于瑞王朱常浩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他就是陪祭的货色,可是福王呢?

身在朝廷经年,沈一贯怎能不知道郑贵妃、顾宪成的厉害?眼下郑氏一族的势力已非当日申时行和王锡爵时候可比,想必皇上心里也清楚,如今时移时易,此时再想立国本的事也不会那么简单!所以皇上的意思就是要内阁上疏保举睿王朱常洛,然后他就可以顺水推舟,大笔一挥,欣然俯就,但是自已瞬间就会成为满朝郑氏亲信之臣的眼中钉、肉中刺!

考虑在三的结果只有一个:无论谁胜利,失败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已。

一头冷汗的沈一贯悲情满怀,忽然发现自已这个首辅就是个托!

他忽然觉得皇上用他当首辅是不是就是为了今天准备的?

世界上有些事就是这样悲哀,那怕是你看再得清楚明白,当刀落在脖子上时,该怎么走还是要怎么走。如果自已敢不按皇上的意思去做,他相信自已这个首辅会马上画上句号……

迎接自已的是罢官?还是廷杖?还是流放?

沈阁老的头剧烈的摇了起来,自已一步步爬上来容易么?

沈一贯大人绝对不是肯做赔本生意的人,沉吟再三后,他决定来找睿王朱常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