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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骂了的申时行半点不恼,目光深沉:“咱们两个老家伙已经身历三朝,做梦都没想过还能有四朝为臣的一天,这人生在世上,际遇两个字真的是妙不可言哪。”

见他大发感概,惊魂甫定的王锡爵哼了一声:“且慢着点高兴,还不知结局如何呢?”

目视远方滚滚而去的黄尘,申时行抚须但笑不语。

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死生存亡只在一线之间,所谓军情如救火,片刻也担误不得。从京城到辽东,这一路长途奔袭虽然难熬,但对于三大营军兵来说,平日超高强度的训练在这个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倒是朱常洛虽然坐在车内,这一趟跋山涉水下来,脸色日渐不好,幸亏万历有先见之明,亲自去宝华殿请了宋一指,有他和乌雅在身边细心照料,朱常洛倒也挺下来了。

阿蛮听说要打仗,本来吵着要跟着出来,却被太后恰巧在这个时候病了,拉着阿蛮的手泪眼婆娑的,阿蛮心一软,两只脚也就没能再挪动步。

明军大军逼境消息早就传遍四方,在得知是朱常洛领兵前来清剿之后,抚顺城的那林孛罗,脸色却很是平静。

十万明军那林孛罗没有半点畏惧,因为他知道此时大明最精锐的军队和将领都在朝鲜战场和日本军队作战,先不说这十万明军是从那凑出来的,撇开战力不说,就凭他们这远来奔袭,以疲兵之师对自已有备之军,自已以逸待劳,也是有胜无败。

但在那林罗心中,唯一所惧者,只有朱常洛一人。

不过事到临头,惧也没有用,那林孛罗下命诸军全力准备待战。

等明军到达抚顺城下,这一天天气不太好,四野彤云密布,天阴欲雪,狂风怒号。

抚顺城头高杆之上一面绣着狼头的大旗下迎风猎猎,而下边一片密密麻麻全是人头撺动。

孙承宗和麻贵指挥众兵安营扎帐,二人指挥有道,配合默契,一道道军令次第发下去,一切事务按步就班,井井有条。

晚上掌灯后,中军大帐内人员济济。朱常洛也不多说废话,指着作战地形图道:“今天在他们鼻子下安家,那林孛罗必定会睡得不安稳,明日必定出来搦战。”

孙承宗和麻贵一贯的老成持重惯,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思索。几人中只有熊廷弼熟悉辽东地形气候,看到他们个个都不说话,便有些沉不住气,微一沉吟后说道:“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咱们正好借着士气正盛时一鼓攻城,他们不搦战咱们还要请战呢。”

看了一眼熊廷弼,又看了一眼朱常洛,麻贵开口道:“飞白稍安勿燥,且听殿下将话说完。”

灯火下朱常洛的脸色白得有些透明,长眉微微扬起,嘴角带笑:“确实先不急,一动不如一静,明天一大早先派人送战书去。”说到这里时,朱常洛的脸上带上几点慧黠笑容:“战书上可以多写几句,咱们大明天兵一到,让那林孛罗带着他手下那些蛮夷滚出来受降罢。”

这个命令和刚才反差太大,熊廷弼瞪目结舌,而麻贵却抬起了头:“……殿下要用骄兵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