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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惯的文人们也早早地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中,分出两种类型,一种是浊流,一种是清流。

所谓浊流,并非指这些文官都是贪官污吏,而是他们热衷于官场的权势,精通政务,擅于利用官场规则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而清流则保持着士大夫最为原始纯朴的家国礼法理念,保持着清高孤傲,宁死不折,比如那些直言不讳自诩骨鲠的言官们,便自诩清流,那些在馆阁里著书立说的大儒,便自诩清流。

而王黼蔡京为首的这些人,自然也就是浊流的代表,虽然他们为自己搜刮了不少的权财,但也做出了不少有利于国家百姓的实事,即便手段和方法为人所不齿,但功绩却不容抹杀。

而清流之中也可以分出两种来,一种是独善其身,最求个人的情调和高雅,醉心于文事,渴望踏上个人的巅峰,比如周甫彦之流,便是如此。

另一种他们非但要追求个人的品德修养和思想境界,更希望能够将这些品德和思想都推广出去,使得百姓们都能够变成高雅或者高尚之人,他们不仅仅自己的思想开阔,更希望开启民智,让百姓都能够拥有这样的思想觉悟。

后一种的代表则是在杭州死节的陈公望,以及现在的大儒范文阳。

梁师成对这些或明或暗的规则和分类都看得很透彻,但其实他并不太在意自己是清流还是浊流,甚至于他连自己是不是文人都无法理直气壮地挺胸承认。

他的进士之身来路不正,他的许多诗词其实都有剽窃冒用的嫌疑,他更不在乎自己的文章或者诗词能够给百姓带来什么思想上的影响和改变。

他在意的只是能够通过这种方式,继续得到官家的重用,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担任皇家的大总管。

没有人能够洞察他内心的想法,在许多人看来,宦官都是自私自利的,但梁师成却有些让人捉摸不透,有时候为了权势可以胆大包天,有时候却又畏首畏尾胆小如鼠。

他可以“无私”地拉扯李彦和童贯等人,也可以帮着王黼蔡京说话,更能够为朝廷举荐贤能,许多新晋后辈,都得到过他的提拔,甚至在苏瑜接掌市舶司之时,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他私底下还在官家面前,为苏瑜说过好话。

非但朝臣们有些迷惑不解,其实连赵劼自己,都有些犯迷糊。

直到有一天,赵劼与梁师成闲聊,忍不住好奇,终于将积压多年的问题给问了出来。

梁师成沉默了片刻,而后朝赵劼拜道,人人都想着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咱只是想替先帝守着这王土江山,替官家当好这家国的仆人,替官家好生看顾着这大好河山。

这样的话未免有些僭越,这江山是官家的,自然该官家来看守,你一个没鸟儿的太监,说什么看顾江山,这可是大逆不道。

但想了想之后,赵劼却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