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比起先前的大明朝廷,他们短毛政府具备几项明显优势:其一就是高工资。发下去的薪水足以保障那些吏员不搞灰色收入也能过上较为体面的生活;其二是作为高层管理者,阿德以及负责配合他的严文昌,李长迁等几位本身都是经验丰富,下面想要糊弄他们近乎不可能。
其三则在于作为政府上层的那些正宗短毛本身都很廉洁,于是那些下级官吏也找不到什么机会搭车揩油——要知道小吏们最佳的捞钱机会都是在于帮上司搞钱的过程中,上头先动手捞了,下面顺手割一块肉走,安全稳当,绝对不用担心上面会追查,若有了破绽反而还会帮忙遮掩……这才是最舒服的捞钱手段呢。
只可惜短毛们从不干这种事情,他们所执行的“共产主义”分配制度对于刺激劳动积极性很不利,但也同样让人没必要去贪本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很多时候领导干部的带头作用还是相当有效的,人是从众的动物,在整个大环境都很干净的情况下,那些吏员的手脚也不得不收敛起来。
当然,完全靠自律是不足以控制住人性贪欲的,阿德他们保障吏治的最主要手段,也就是第四条优势,就是依靠雷厉风行的严格规章。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这些吏员在地方上大都有千丝万缕的人情关系。但短毛在这里没啥牵挂,手中又执掌着不可违逆的武装力量,处置那些敢于以身试法者自是没什么人情好讲。
迄今为止,琼海镇在地方上的管理模式被证明是很成功的,只是在这些成绩背后却是凝聚了赵立德以及他手下大批助手的无数心血。阿德的才能比起庞雨解席等人一点都不差,但这几年却多半窝在家里,从某种程度上说,就是因为被这些繁琐复杂的地方事务给绊住了手脚,才没能像另外几位那样尽展长才——而这一点显然都被李老教授看在眼中了。
“现在我们的问题,正是在于把一切事务都揽在手中,很多事情不得不自己去干,于是就很累了。开头立规矩的时候这么做是没法子,但是现在,既然已经形成惯例,下面也培养出一批熟练人手了,就可以考虑让他们自主管理,而没必要总是亲历亲为。”
“可是那些官吏动起手脚来怎么办?”
阿德立刻追问,老爷子呵呵一笑:
“所以才要给地方士绅一定的权力啊——不是管理执行,而是监督。官吏们要贪污,要搜刮,损害的首先就是地方利益。而那些有钱士绅作为地方利益的代表者,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他们,让他们自己站出来保护自己的权利,肯定要比我们天天盯着更有效。”
赵立德沉默了片刻,脸上渐渐显出了然之色——他有点理解老爷子的想法了:一方面提拔投效穿越众的本地官员,赋予他们更大的管理之权。同时又将监督的权利交给地方士绅,让他们监视和督促那些管理者……李老爷子的这前两条用人之策可以说是相辅相成,正好形成了一个互相牵制的平衡格局。理论上看起来很美……但也只是在理论上。
“官商勾结自古有之,根据吴思那本《潜规则》中所述:当管理者和监督者之间产生矛盾时,互相妥协才是比较聪明的博弈手段。教授您怎么保证那些官吏和士绅不会联起手来,共同从平民手里榨取利益?毕竟对他们来说那才是最佳选择。”
身为前警察,阿德对于各种“猫鼠一家”把戏可看得多了,他从不认为靠上司人为的指定哪一方负责管理,另一方担任监督,这两方就会天然对立起来,更大可能是互相合作,高高兴兴一起搞创收——从那些求告无门的小民身上。
但老李教授依然显得胸有成竹:
“这就是我们从中要起到的作用了——官员管理地方,是根据我们所制定的规则;而地方上监督官员,同样也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我们虽然在具体的地方事务管理权上放手,却有必要继续监督他们双方都必须按我们的规则行事。”
绕口令般说了一通,却见下面那帮人大部分都在眨巴眼——都听不懂。老李教授有点无奈的扶了扶眼镜,只好又继续解释道:
“不太好理解是吧?那咱们换一种更简单点的说法——从前我们要管事,对所有占领区的大小事务都要管,本地人不过给我们打下手而已,所以光靠咱们这一百三十九人忙不过来了。而今后,我们的施政方向则是尽量把具体事务都交给本地人来管理,而我们只负责管理人。用什么来管理呢——法规和条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