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福尔谢的营地里,这位领主还在那里念叨着赖诺尔德生死的问题,瑟瑟颤抖。其余的朝圣者大部分都在昨日和昨晚的战斗力丧却了斗志,只能跪在木栅后向着上帝忏悔,希望马上突厥人总攻进来后,屠刀会侥幸砍到同伴的脖子上,绕开自己,能逃脱得生。只有沃尔特·桑萨瓦尔还在带领少量意志坚决的人,在营地里防备守御,修补被烧毁的栅栏与围墙。老骑士眼眶充满疲累的血丝,披着的甲胄片刻没有卸下,嗓子都沙哑了,还在时刻不停地指挥调度。
第5章 鲜花与盟约
君士坦丁堡海滨的大皇宫内,戈弗雷、鲍德温、彼得、戈特沙尔克,还有来自西法兰克的诸多显贵的伯爵,穿着带着雪白色、棕色、红色的各种兽毛衣领,用丝绸绣着的醒目十字架的罩衣,光洁美丽的铠甲,镶金与钻石的剑锷,统统出现在了斑岩柱林立的皇宫内,大部分人对此座体现罗马皇帝的尊贵和威仪的建筑赞不绝口,充满了敬畏的心态。
而高高御座上的阿莱克修斯,也对这群本来被他目为乡巴佬的法兰克领主的勇武感到诧异,“要是安娜还在就好了,她应该会用笔记录下这一历史性的戏剧时刻。”皇帝有点伤感地想起了大女儿,虽然他先前在心中立誓,把她当作阿帕忒·菲罗忒斯看待,不再为她担心,也不再为她祈祷。
“献给至高至大的圣使徒皇帝御下。”戈弗雷拄着剑,手里握着束鲜花,其上绑着他与诸位领主一起宣誓效忠皇帝的书册,踩着台阶逐级而上。而阿莱克修斯则急忙起身,往下特意走了两个台阶(数目是他预先计算好的,既不用显得降格,也不会让法兰克人觉得他过于傲慢),接过了下洛林公爵献上的鲜花,而后整个场面凝固了片刻,所有人目光都在等待着。最后阿莱克修斯张开双臂,与对方很有礼貌地互相轻吻着脸颊,非常轻,非常轻。
所有拜占庭罗马方的大臣、将军、廷官,和法兰克的领主们都齐声欢呼起来,“请暂且在这座城市里停留,让朕尽地主之谊,以女儿婚典为面目款待所有显贵的爵爷们。”
“还是请皇帝陛下尽快安排船只,送我们渡过海峡,有一支孤军,也是陛下的臣仆,正在那里独力对抗异教徒,拯救那里受难的信徒。”戈弗雷诚恳地拒绝了。
阿莱克修斯依旧保持了笑容,“奇维特和尼西亚受陷的信徒,朕已经调集人马,前去营救了。”
“等不及了陛下,因为据我们的人报告,陛下在小亚的要塞,根本没有出兵的迹象。”
这话幸亏说的比较小声,让皇帝颇有些尴尬,“朕的快马来报,马上图卢兹、诺曼底,还有法兰西王的王弟,都带着大军前来,届时朕也派出信爱的大将,与你们一道会合,再去击贼不是更为妥当?”
“陛下,刚才你我之间的是和平与臣从之吻,同时也是对异教徒征伐的同盟之吻。陛下若想派遣军队,可在随后赶来,但是鄙人还是那句话,局势等不及,若是数万朝圣者惨遭屠戮的话,相信不光是我等,就连是陛下的尊颜也会大为折损。”戈弗雷说完,走下台阶,扶住了下边鲍德温的胳膊,朗声说“为表我等借助船队的诚意,鄙人愿意将弟弟当作人质,押在陛下的宫殿里——我等沿途于小亚细亚,自尼西亚到安条克,所取的所有堡垒、城镇,只要是从突厥和其他异教徒手中夺来的,全都无条件交到陛下手中,于主前立誓,绝不食言!”
见下洛林公爵如此,皇帝的心中窃喜,但还是要做出高姿态,“无须如此,朕可以调遣海峡左右的所有船队,并征发皇都、加利波利、塞萨洛尼基的民船,协助阁下运送大军过海。此外,朕不但不向你索要人质,还愿意将皇子约翰作为人质,抵押到你军中。”这个提议自然得到了戈弗雷的强烈婉拒,最终双方达成协议:人质交换不能体现双方的诚意,故而取消;朝圣军队沿路所得,要交还给科穆宁皇帝;而皇帝则派出辅助军队、船只,并且提供给养,全力支援朝圣者。
而后,当所有领主陆续行礼完毕退出宫殿,皇帝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立下宫殿下首的隐修士,便对大宦官尼克德米亚说,“遵守信诺,送给那位五千枚金币——此外,再加上三百枚,让隐修士转送给高文,就当是给阿帕忒·菲罗忒斯的嫁妆……毕竟她走的时候,朕原本筹措好的嫁妆,都没来得及送出去……”
“陛下……”小鸟不由得大恸,老泪顺着眼眶夺目而出。
阿莱克修斯也努力仰起面来,不让自己的泪水出来,他看着宫殿穹顶上的绘画,看着挂毯与挂帘,心中还是无法完全原谅安娜,她为什么那么心狠,为什么在遇到了心仪的男子后,就把“淬毒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了父亲的心脏——她居然像只树冠上临时栖息的夜莺般,就这样毫无廉耻和责任地飞走,和一只野鹰浪迹去了,丝毫不把房间的主人挂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