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校长缓慢的扫过台下一张张稚嫩的面孔,掷地有声,“我希望我们学校的学生们能学会尊重,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跟你一样的优越条件的……收废品的起早贪黑,难道就不够努力吗?就不配活着了吗?生理构造导致女孩子会来月经,这是什么值得嘲笑的事情吗?男孩子长得矮就一定要被喊萝卜丁吗?考试成绩不好就罔生为人了吗?无心之失就可以随意的践踏他人自尊心吗?”
那节课是以连续的问句结束的。
副校长没有做常规的提问,可答案在每个人心中浮现。
附中的女卫生间里放着储物格,格子里永远填满了不同牌子、不同长度的卫生巾,以供大家随意取用。
钟浅夕就曾经顺手拿过,隔天又带了填满盒子的空隙。
连水房都不知道从几时起出现了个粉色置物盒,起初里面放的是布洛芬,后来又多了写着日文的、写着英文,旁边立了个透明的文件夹放水用,里面装着各色止痛药的说明书。
这些关切互助的细节令钟浅夕曾不止一次感慨,她为了钱上附中,可能是近年来最正确的角色。
徐鸣灏爽朗的声音解救了她们俩,“来,老钱请喝水。”
纸袋被递过来,徐鸣灏没走,又挠了挠后脑,神色懊恼的道歉,“不好意思啊寻旎,我是真不知道你这时候来例假,还让你去跑五千米,才闹出这种幺蛾子,让钟浅夕受伤,都怪我。日期我记住了,下个月和大下个月你的红枣枸杞姜茶我都包圆了哈。”
寻旎双手合十祈祷状,人都快哭出来了,“求你了徐鸣灏,我真的不想喝红枣枸杞茶。”
他们就那么坦荡的谈着月经,没谁觉得有问题,甚至不会有人回头特地多看一眼。
是因为附中有个特殊的规矩,每年新生入学的第一堂课,由副校长本人,一位长相温婉,但有传奇人生的女性来主讲。
钟浅夕这辈子都忘不掉那节欲抑先扬的课。
讲台上的副校长肩颈开阔,站姿笔挺,开篇的t上是她本人的自我介绍,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的本科在如今台下野心勃勃的少年人眼里着实不太能数不上号,但专业很有威慑性——密码学。
后面一页浮现的时候,礼堂里明显有吸气的惊叹声。
[国防科技大学硕士、密码学,94年应征入伍,从军十二年,荣立集体二等功一次,个人三等功三次、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转业后……]
“看起来算得上功成名遂对吧?”副校长笑着问台下,回应她的是连绵不绝的掌声。
她手掌在半空合拢,示意大家收声,朗朗道,“但其实我的生平没有大家想的那样光明,我年幼时出生在西北的小山村,父亲在洪水里奋不顾身的救人身亡,孤儿寡母在他人的白眼里艰难度日。”
副校长就那么单刀直入的切进自己的年幼,从记事时开始讲起。
逢雨季上学,深一脚浅一句,满身泥泞,吃夹生的米饭和冷馒头就咸菜,荤腥是鸡蛋,因为家里有两只下蛋的老母鸡。
读书是年少时唯一的乐趣,她在山间肆无忌惮的疯跑,跑累了就席地看书,因为成绩优异被特招进所在省会的重点中学。
“我读英语的口音很别扭,每次英语课上发言后都有人哄笑,老师怎么制止都停不下来……掰着贫困生补助金吃饭,喝食堂免费的汤填饱肚子。”
礼堂里静谧到针落可闻。
沐城依托海港,是发展较好的城市,十五六岁的高一新生,被家里呵护的无微不至,难以想象三十几年前的偏远乡镇里,有人过着的这样的生活。
副校长却依然眉目平静的叙述着,“但其实那些这都不是令我最难过的,哪有少女不怀春呢?我无可避免的喜欢上了我们班班长,他打篮球的姿势很帅,这种喜欢被迫终止于我某次月经。”
“因为营养不良,我初三直到才来月经,在我所居住的村庄里,绝大部分女性来月经都是用月经带的,就是那种中间棉布做成的垫子,往上面垫手纸,然后每次上卫生间换新的手纸。”
荧幕的t更为直观的展现出了图片来。
运动会的成绩就跟一班走方阵时口号一样,咸鱼第一,怎么舒服怎么来,名次就图一乐呵。
钟浅夕拼死拼活的五千米第一根本不足以挽狂澜于既倒,但作为单项第一名,季舒白还是代替她去拿了奖品。
非常学院派的奖励——丑陋的文具大礼包。
“不错了朋友。”寻旎安慰道,“本届高三的奖品是精选天利三十八套,我们学校那在不做人这方面,一向是水平高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