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士杰端起茶来,“滋儿”地喝了一口,摇头摆尾地道:“为政难乎?为政易乎?说难也难,说易亦易也。为政者,须知民之利益,须知官场无常,须知做人之难为。为政者,能者居之,强者赢之,智者为之。谙民之所求,在于富政之所求,在于廉……”
卢士杰说到口干,端起杯来喝茶,被唿悠的一头雾水的刘瑾抻着脖子左右看看,左右两排家人也都满脸的莫名其妙,刘瑾暗暗一叹:才子就是才子,莫测高深呐,可惜张文冕不在,也不知道这位才子到底说的什么?
他吧嗒吧嗒嘴,咽了口唾沫,赔着笑坐下道:“是是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卢公子高才,刘瑾粗浅一听,实难了悟其中真谛,唉!真是可惜呀,公子只是游历京师,不能在此长住,否则瑾朝夕求教,用之江山社稷,造福黎民百姓,该是一桩何等好事呀。”
卢士杰微微一笑,说道:“刘公,在下求学多年,如今年逾三旬,也希望能够稳定下来,安家立业、报效朝廷,有一番轰轰烈烈的作为,可是壮志欲伸,还须高枝梧栖,不知刘公可愿接纳?”
刘瑾大喜,赶忙学着戏词儿彬彬有礼地施了一礼:“固所愿,不敢请耳。卢公子若肯为瑾之智幕,瑾必以上宾相待。”
刘瑾倒也心诚,立即吩咐摆酒设宴,款待卢士杰,又着人把张文冕请来陪酒。张文冕虽然嫉妒卢士杰的声名才学,可是却不像对张彩那么厌恶,因为卢士杰也是未入仕的人,在张文冕眼中,大有怀才不遇,同为天涯沦落人之感。所以一相交谈,倒颇投机。
两个愤世嫉俗的书生以酒为引,抨击时政,贬摘百官,大有当今天下舍我其谁的感觉,这酒也越喝越是开心,最后抛开了刘瑾这个东家,两个幕僚勾肩搭背,痛饮唾骂,极为痛快。
刘瑾笑眯眯地只是劝酒,卢士杰有了七八分酒意,舌头也大了,便开始愤愤不平地大骂杨凌有眼无珠,在四川“望竹溪”当众羞辱于他。言语间又对杨慎等人没有为他仗义执言而痛骂他们趋炎附势。
尤其对杨慎经荐科入仕,成为吏科都给事中,他不断提起,妒意难以掩饰,不断标榜自己的才学远在杨慎之上,这是杨凌那个蠢货有眼无珠,不识人才。
刘瑾闻之甚喜,心道:“难怪这狂士登门依附于我,原来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要和昔日好友一别苗头,争个高下。杨凌重用杨慎而当众污辱他,那是士可杀,不可辱。以青城狂士性子自然要争回这口气来!”
卢士杰应付着张文冕,偷偷观察着刘瑾的脸色。一位堂堂内廷首相,如此敬诚以待,确令卢士杰十分感动,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刘瑾行任何事,其最终目的仍是为了自己的权、自己的利,今日他对自己礼敬有加,只是因为自己能助长他的权利。如果真的献上利国利国、损其自利的策略,他还会采用吗?他还会如此礼敬吗?
刘瑾暗暗一叹:“人生际遇,妙相无穷啊,杨凌巴蜀一行,成全了我刘瑾,先是趁机被我剥其大权,现在又给我送来一个才子入幕。呵呵,只是不知这卢士杰和杨慎的才学比起来,他们谁是孙膑,谁是庞涓?”
卢士杰想罢心事也是一声暗叹:“刘瑾热诚礼遇,奈何正邪不两立,我卢士杰也只好做一回入曹营的庞士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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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让石文义派人去川陕调查卢士杰近两年的所有行踪、交往的人物,知道了他和杨凌结怨的过程,终于放下心来,卢士杰成为了刘瑾的心腹谋士。有张文冕使坏水儿,再有卢士杰推波助澜,刘瑾开始在正德元年末,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政治改革。
除了牢牢把持权力,聚敛大量财物,收贿受贿之外,不可否认,刘瑾在卢士杰、张文冕、张彩等人的辅助下,他的改革大政有许多还是对大明帝国有益的,只是刘瑾属于急功近利的人,根本没有耐心去按部就班,用几年甚至几十年时间去推行一项国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