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如何以傀儡的姿态,站在母妃的墓前,欺骗她自己过得很好?
唐诀刚登基时想来,可怕母妃知晓他被殷如意操控,就连他自己心里都不承认自己是个皇帝,朝中大事,皆有殷家兄妹做主,他夜不能寐,噩梦连连,甚至装疯卖傻,才得意保全性命。
再后来,他将殷如意赶回后宫,却没能拿到朝中实权,他对着殷道旭笑着喊了无数便‘太尉大人’,甚至假装亲厚时,还得喊对方一句‘国舅’,他在宫墙上画了一张张鬼脸,他也面对着一张张鬼脸,甚至自己都戴上了这虚假的面具,虚与委蛇,谎话连篇。
唐诀不敢以这个模样站在宁妃的面前,尤其是当他越发知晓宁妃真正的死因后,他更怕,怕宁妃看见他,要么是苦他被人操控,要么是恼他活成了先帝。
“朕的母妃,是个看上去非常温和的人,实则她心细如发,自然知晓自己为何牺牲,而朕只要站在她的面前,便原形毕露,假装不得半分快乐。”唐诀道:“她给朕起名‘晗’,是希望朕成为将明天空的太阳,一生坦荡无忧,而非先帝改字后的‘诀’。”
那时的唐诀,不是宁妃希望的模样。
所以他狠下心,他宁可不来,也不愿来了伤感,他宁可不见,也不愿见了怅然。
云谣知晓他的过去,但听他说又是另一回事儿了,她理解唐诀的用意:“那么你今日过来,是否是将过去都放下了?释怀了?”
唐诀摇头,此时清晨阳光刚好落在了他的肩上与发上,照得一片暖光,唐诀的睫毛很卷翘,上面似了是落了一层金粉,眼底布满了星辰,也映着云谣的脸。
他嘴角挂着浅淡却满足的笑,又将手放在云谣的头顶揉了揉后道:“并非是放下与释怀,而是朕现在,当是她愿看到的样子了。”
云谣瞳孔收缩,唐诀说:“前朝落定,朕即便做不了明君,也会恪己守礼,不做昏君,除此之外,朕还一生有所依。”
“一生……有所依。”云谣的心被唐诀这句话说得仿佛泡在了温水里,浑身上下都暖了起来。人的一生,最难的便是有所依了,朋友会淡,情人会分,亲人至死也会离,谁能说一句自己一生有所依,一生,便是从当下开始,直至死时,不离不弃。
“朕一生依你。”唐诀说。
云谣明朗一笑,眼中发光,心口砰砰狂跳了好几下,回他一句:“我也依你。”
两人走了几步便到了宁妃的陵墓前,小刘子率先除草,尚公公便站在一边,将挎在手腕上的篮子放下,里面有简单的瓜果贡品,还有两炷香。
尚公公点燃一炷香放在唐诀手上,唐诀却将香交给了云谣,尚公公便重新燃了一炷放在了唐诀的手上。
唐诀拉着云谣的袖子让她朝自己靠近了点儿,云谣愣愣地跟了过去,站在他身侧有些紧张道:“我……我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