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向子平的目光,都被院中那一摊血吸引住了,觅着一阵阵的哭声,顺着血迹和杂乱的脚印走进里屋,他看到嫂子和侄儿、侄女们围着的兄长。
向甲长一条腿硬生生被赤眉打断了,手也折了一只,更可恶的是,他的额头,居然被赤眉用刀子划了两道血淋淋的“赤眉”!
虽然里中的邻居帮忙处理过,草医也敷了药,但他依然奄奄一息,当向甲长看到弟弟惨白着脸,扑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时,才咧嘴道。
“怎这么臭?”
向子平忙说了他们的小外甥惊险得活之事。
“也算赤眉有点良善。”向甲长如是说,可他身上的伤却显示,赤眉的善良是分人的,没到杀戮孩童的程度,但对富户却毫不留情。
“饴糖,买回来了?”
早不知丢哪去了,向子平泪水止不住地流。若是自己不去买饴糖,是否会有所不同呢?或许他能和赤眉军讲讲道理,他们不是鬼,他们也是能听懂人话的活人啊,过去也与里中贫民没什么区别,朴厚实诚,只是因为天灾人祸饥饿而流窜,不得已靠劫掠得食罢了。
向甲长却不关心这些,只遗憾地说道:“也罢,你我都没做好长辈,仓中砖石下的粮食,还是被抢了。”
原来,他的腿,是因为在赤眉逼问粮食时心存侥幸,才被打断的。
手呢?手是赤眉抄完粮后觉得少,认为肯定有所隐瞒,才折的,也由此刮出了那仅剩的五石米,走时抛下一句话。
“唉,弄错了,就没见过你这么穷的里长。”
向甲长到这会已是弥留之际,说的竟还是鸡毛蒜皮的柴米油盐,他忧虑地看着弟弟,似是生怕自己一去,这个家就要完了。
“子平,答应你的椒酒,是酿不成了。”
此言让向子平满是惭愧,他眼看天下混乱,又在郡里听伏湛讲了些老子之学,只觉大悟,遂滋生了避世之心。
却也没勇气真去山林里隐居,就只打着“隐于市”的名义,窝在家里什么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