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虽然嘴里骂着他,但还是将他当个孩子般护着。
向子平遂稽首道:“冯郡守征辟过我,我会去做官,就算从斗食吏当起,每个月只有几石米,也能养活全家,还能多出些来,以酿春酒,加以椒花,再与兄长共酌。”
向甲长忧虑的眉毛这才稍稍松弛,仿佛一下子安了心,一直撑着的那口气,也散了,很快就死去,只剩下孤儿寡母的嚎哭。
椒柏酒,以小者得岁,先酒贺之。老者失岁,故后与酒。没想到这会是兄长失去的最后一岁!喝的居然还不是酒,而是水。
向子平则跌跌撞撞走出屋门,满是迷惘。
所以,他究竟该感谢赤眉一时良善放过了外甥,还是恨他们心狠手辣害死了兄长?若真是恶鬼也就罢了,但他们是人,赤眉也是人,没人是鬼,为何非要你死我活?
整个里闾都沉浸在悲伤和痛苦中,或是反抗赤眉的富户、中人之家被打伤打残的惨呼,也有被抢光粮秣后的抱头而泣,反正没人幸灾乐祸,本该是高兴快活的正月初七,竟是这般惨淡。
樊崇不知道他的乐国、乐郊何在,但对河内郡朝歌县淇东乡向氏里的百多户人家来说,对向甲长、向子平而言,这区区一隅故乡,就是他们的“乐土”。
日子虽然苦累,却也安定,压迫与剥削肯定有,但没到活不下去的程度。
席卷天下的战乱从未波及至此,所有人在鸡毛蒜皮,斤斤计较中过完一生。
“可现在,吾等的乐土,没了。”
向子平跪在被搜刮一空的仓内,掩面大泣,他是家中唯一男人,不能再像过去那般嬉笑怒骂,随地痛哭了。也只有关乎切身利益,他才会放下那点“隐者”的悲天悯人,让愤怒充斥自己的内心,不再去想“是人是鬼”的复杂问题。
“赤眉贼。”这是向子平第一次用这称呼,带着浓浓的恨意。
“汝等,怎不去死呢?”
……
同是正月初七当天,接到来自邳彤十万火急的求援后,马援在陈留大营召开军议。
“自正月初三以来,赤眉贼化为游兵,过冰河,进入魏郡、河内,一路上绕县城,掳掠乡里,而赤眉也不做停留,一意北上,看这架势,是直扑邺城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