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刘觞的嗓音,紧跟着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道:“这就疼了?说你太柔弱,你却不承认。”
竟然是户部侍郎程熙之的声音。
的确是程熙之无疑。程熙之回了营帐之后,给自己上了一些活血化瘀的伤药,本想立刻睡下的,但莫名想到了刘觞,刘觞和自己一起舍粥,从没喊过累,甚至还主动帮助自己。
程熙之一想到这里,有些睡不踏实,便想着,虽然他长得很像宣徽使这一点,十足讨人厌,但……一码归一码,他这么帮助难民,总算是个坏人,自己也给他送些伤药罢?
程熙之强调道:“你听好了,我可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难民,你若是明天不来舍粥,少了一个人,舍粥的速度变慢了,受苦的还是难民,所以我并非是……”
“是是是!”刘觞打断了他的“狡辩”:“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程熙之嗤了一声,道:“还有哪疼?”
刘觞道:“脖子,脖子也疼。”
程熙之无奈的道:“你傻啊,别老低着头,你总是低着头,脖子能不疼么?”
刘觞道:“可是舍粥不低着头,万一洒在难民手上,那么滚烫的粥水,会烫伤的。”
程熙之道:“就说你傻,我也舍粥了,我脖子怎么不疼?我……嘶!你又偷袭我!?”
刘觞哈哈大笑:“谁说自己脖子不疼的?侍郎大人的金贵脖子,看来也很疼啊?”
“你、你胡说!我才不疼!”
李谌握着伤药的药瓶,站在营帐外面,听着里面嘻嘻哈哈的声音,虽程熙之语气很是不屑,甚至有些嘲讽,但是李谌了解他,能听的出来,程熙之是真心关心刘觞的。
李谌入内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药,没有说话,转头离开了,往御营大帐走回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刘觞便从榻上爬起来,毕竟舍粥的前提是熬粥,膳房需要比平日里早一些开工。
刘觞进了膳房,道:“各位,今儿个咱们也要早一些开工,等赈灾成功,回了长安,我一定会上禀光禄寺,让光禄寺给大家加俸料,今日也辛苦一下。”
因着刘觞平日里为人很是亲和,从来不耍大牌,膳夫们与刘觞都很亲近,道:“副令不要这么说,什么辛苦不辛苦?您才是最辛苦的,昨儿个我们都看到了,一直到粥场散了,副令才离开,对比起副令,小人们实在是汗颜。”
膳夫们忙叨起来,很快抬着粥水进入了粥场,天亮的时候,一切准备工序准时完成,刘觞擦了擦热汗,道:“可以舍粥了。”
一连过去几天,刘觞每日都安排舍粥,已然安排出了心得,一日比一日有经验。
今日李谌并无外出,特意来了粥场一趟,便看到了舍粥的刘觞,因着连续几日舍粥,工作强度太大,很多户部的官员都被累病了,刘觞看起来明明是最娇气的一个,但偏偏撑到了现在。
刘觞拿着巨大的勺子,一勺一勺的给难民舍粥,汗水从额角滚下来,刘觞根本顾忌不了太多,天气分明一点子也不热,却累得他大汗淋漓。
李谌站在远处看着,突然有些出神,这个人……是最像阿觞的一个,三年了,整整三年,他不只是长得最像阿觞,甚至是神态都一模一样,神似的就好像……刘觞复生了一般。
“嘶!”
李谌被痛呼的声音拉回神来,定眼一看,是刘觞受伤了,粥水洒在刘觞的手背上,因着粥水都是现成熬制的,十分滚烫,加之很是浓稠,立刻烫出了一片大泡。
刘觞疼的甩甩手,赶紧把粥水甩下去,程熙之着急的道:“怎么笨手笨脚的,又不是第一天舍粥了,快……”
他说着,想要去抓刘觞的手仔细查看水泡,但还未碰到刘觞,一只大手从侧面伸过来,直接拨开程熙之的手,托住了刘觞的手。
“陛下?!”
“拜见天子,天子万年——”
粥场的官员和官吏立刻跪倒在地,连绵山呼,难民们不识得天子,但是听到大家的呼唤声,赶紧也跪在地上磕头。
程熙之震惊的道:“天子,您怎么来粥场了?”
李谌紧紧蹙着眉头,盯着刘觞手背上的红肿,沉声道:“跟朕来。”
“诶,可是粥……”
刘觞的话根本没有说完,直接被李谌强硬拽走,离开粥场,回到了御营大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