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绣是最知道的,这袭人看着贤惠大方,其实最爱暗地里吃些小醋,心眼也不大,动不动就拿赎出去、家去这些话辖制贾宝玉,还有这不动针线的酸话不知说过多少人呢。

“你理她做什么,横竖咱们做的,老太太受用就行了。”

琥珀冷笑,“谁愿意搭理呢,只是这些日子你不大在前头不知道,传出来的话叫人恶心。多有赞她心地纯良的呢,说什么‘是个痴人,服侍谁,心里便唯有谁’……哼!若管得宽就是纯良了,那二奶奶这当家人也比不过她呢,对着宝玉,可是从头管到脚,谁跟宝玉说一句话她都要知道说的什么……偏还不爽快问,反倒拐弯抹角的。”

“你这话……我记得你素日不大和宝二爷说笑的?”

琥珀倒有一副打抱不平的心肠,因说:“是紫绡。都是老太太的丫头,打小儿咱们几个一处长大,虽不大和咱们混一起,可总也有个香火情,谁知自打老太太将晴雯、麝月连同紫绡一起给宝二爷使唤后,那个贤惠人就巧不巧的专挑紫绡的不是。晴雯脾气暴,她暂还不敢惹,麝月跟在她后头,她说什么是什么,也罢了,可别只拿个老实人作筏子呢。你知道,晴雯针线好,紫绡的活计只有比她的更好的,只是不会说话,就不大能显出来,若非她有这个长处,老太太何必给宝二爷呢。”

琥珀提起这事就一肚子气,“太太就在厅里,她在倒座里和紫绡说话,话说的再好听也不是好话,什么‘你在二爷跟前,多劝着些二爷’‘二爷又使你做了什么活计’,还有什么绣像做的好、二爷爱的不行,见天挂着的话。不知怎的太太就不高兴了,说紫绡刁顽,叫她离宝二爷远些儿,要不是还顾着老太太的面儿,只怕当时就撵出去了。”

琥珀兀自嘀嘀咕咕,朱绣却明白了,袭人这是把那个“鹊桥仙会”的荷包栽到紫绡身上去了罢。这点子小伎俩,旁人不知道里面的官司,是怎么也猜不出的,恐怕就连紫绡自己也云里雾里的,毕竟花袭人说的那些话都是平常的话,她作为贾宝玉的执事大丫头,说这些也合情理。

这个紫绡,朱绣虽不大熟,但也知道她精于蜀绣,就像朱嬷嬷一样,她也是家传的手艺,听说自她祖奶奶那辈子就是荣国府里的绣娘了,绣品还被当时的国公夫人进献给太后过——这样的人材,也说撵就撵,搁别人家里,这就是生财的聚宝盆。

荣国府这眼高于顶、万事都瞧不上的这点还挺好的,朱绣想,怪不得没找自己要过药膳面脂方子什么的,原来是瞧不上这三瓜两枣的呀。

不过底下的奴才没这么好糊弄,譬如那周瑞家的就跟薛宝钗要过海上方,显然是知道方子的价值的。

话说了半夜,琥珀也不回自己房了,在朱绣这里洗漱了,胡乱睡下。

次日晨起,朱绣还拜托琥珀,“若是有关于林姑娘的说头,你千万来告诉我一声。”

琥珀忙答应了,刚迈出屋门就迎头撞上青锦。

朱绣早听见她的脚步了,拉她进来问:“一大早的你跑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