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鸨子“哎唷”一声,忙道:“可是巧了,莲魁阁里只有三位姑娘,今儿新月姑娘正好有空,大爷们快请。”
转到后面莲魁阁,果然布置的比前头那楼精致富丽,薛蟠看那帘幕重重,大间套着小间,只这个新月,就有大小四五间屋子住着,心道:一个窑姐儿,倒比大家的小姐还拿相。等了半晌才有两个青衣丫鬟搀扶着一个十七八的纤细女子弱不胜羞的走来。
薛蟠一见这新月样貌,虽也齐整,却称不上绝色,不由得大失所望,饮一杯水酒,对那老鸨子道:“名儿起的倒好,你薛大爷还以为是个月中嫦娥呢,不成想也不过如此。”
那新月脸含薄怒,当即就要转身离去,只是行动不甚灵便,两个小婢子未能解其意,一个拧身向后,两个向前,险些把这新月带倒。惹得薛蟠哈哈大笑。
软红馆里的老鸨已得了薛蟠赏的百两银票,知道这是个肥的流油的大爷,忙嗔道:“这新月自然是指我这女儿千金不换的一双小脚。莲魁阁里我另外两个女儿一名莲瓣一名香钩,多少爷儿捧着金银珠宝求一见呢。”
又软语劝慰新月,贾芹几个也都捧着说话,这新月才平了神色,坐下来。
这女子有几分才情,本想请薛蟠几个行雅致些的酒令,众人或作诗或吟赋,得了头筹的才能饮她镶珠嵌宝鸳鸯戏水弓鞋里头的酒盏。不料这几个穿着打扮的富贵风流、人模狗样,却个个都是银样镴枪头,不学无术的种子,倒叫新月更委屈了。
酒过三巡,薛蟠见这新月仍是端着一副悠悠愁愁的作态,偶尔才应承几句,不由得起了骄性,点着新月道:“又不唱曲儿,也不喂酒,要你作甚!”
贾芹忙拦着他,又像新月炫耀:“贵妃娘娘嫡亲的表兄,向来人捧着他,今儿这样给姑娘作脸,已是不得了了。”
这新月听了,这才脱下一只绣着绿鸳鸯的大红弓鞋,叫他们赏玩,贾芹道:“都说香艳欲绝,魂销无骨,可叫咱们一观?”
说着,又捧杯就盏的说些乖话,直到薛蟠面露不耐之色,这新月才轻轻褪去罗袜,把一只小脚搁在绣凳上随众人观赏,贾芹等瞧时,果然棱棱窄窄,弯如新月,可托在掌中把玩。
旁人看的都是白嫩上面、弓月侧面儿,听多了溢美之词,纵然不好这口,也觉好看。独薛蟠,因说话造次惹得新月不喜,做到了他对面去了,这一放在绣凳上,脚底叫他看了个正着。没见过,不能体会腐儒那些‘奇巧’审美的薛蟠一见那除了大脚趾外的四个脚趾都扭曲平贴到脚底,畸形扭曲之极,登时一口酒水全喷了出来。
偏贾芹之辈以为他见着新奇,忙拉他近前观赏,薛蟠想起云儿说“骨头渣子都烂肉里”,益发觉得那双尖尖角的金莲都腐臭了,贾芹还把酒杯放在弓鞋里叫他拔头筹。薛蟠再忍不住一把推开贾芹,几步冲到窗前大吐特吐。
薛蟠生的高大,随了薛姨妈的面貌,亦是个脸若满月的好相貌,也常爱学都中风流纨绔在头上簪一朵鲜花,此时吐得黄胆汁都倒出来了,赤金镶宝发冠上簪的那朵“飞燕新妆”粉月季早不知掉到何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