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芹几个好不容易又拍背,又拿茶给他漱口,叫薛蟠缓过劲来。那新月先是唬住了神,现早已羞愤欲死,服侍她的青衣丫头赶忙请老鸨子过来。

薛蟠脸都黄了,呆霸气上来,也不往新月那处看,眼睛瞪得如铃铛一般,照着老鸨子破口大骂。

只把那老鸨子气的脸色青白,唾道:“老母猪敲门,哪儿来的蠢货,你一个风月场的门外汉,到我这里妆什么斯文!”

薛蟠何曾受过这气,登时唤过长随小厮一通打砸。贾芹等人见闹大了,都想先溜走,又唯恐只留薛蟠在这里,叫他恼了不能再哄他散银钱花用,只得苦苦相劝,又偷了薛蟠一张百两的银票子塞给老鸨,才得全须全尾的走出这软红馆。

却不料此事教人看去,且着软红馆里多是有半瓶墨水的所谓文人雅士,次日朝堂上就有言官风闻弹劾,说勋贵不能管束子弟,有薛姓子弟枉法跋扈,仗势欺人。

此事虽微不足道,却牵一发动全身。若是下了薛蟠之罪,有心人定会借故宣扬,流出什么“圣上和大臣亦喜小脚”的话来,闹不好民间就把这裹足奉为金科玉律了。

朝堂上当今还未发话,就有都察院右都御史出列,启奏道:“臣有本奏。”随即洋洋洒洒,却是弹劾那崔明桂欺世盗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原来这崔明桂出生农家,生父早逝,寡母将起抚养大。这崔明桂有几分歪才,得了乡绅青眼,许下婚约,举家资助他读书科举,崔明桂寡母亦十分中意乡绅之女。可这崔明桂却是个忘恩负义的中山狼,一旦中举就翻脸不认人,钻营着娶了个盐商庶女,霎时便富贵抖擞起来,其母百般劝诫亦是毫不入耳。自打江南兴起小脚之风,这崔明桂上蹿下跳,写了无数文章,又嫌弃寡母一双大脚,竟把老人家藏回老家,如今他这老母亲只凭自己耕种些土地和乡邻接济度日。

右都御史道:“裹足之风不止,危害日广,民议鼎沸,恐生乱象。”

又有数人站出:“臣附议。”

把女子裹足拿到朝堂上说道,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不少官员都不以为然,谁料御阶之上金口开了:“昔日楚灵王好细腰,故灵王之臣日食一饭,束腰肋息,只能扶墙而起。久之,武不能御敌,文不能安邦,终而国破,灵王吊死荒郊。诸位看这裹足与细腰比之若何?”不等臣下答言,已然大怒:“前朝殇帝之鉴尚且不远!”

皇帝一直隐忍不发,此番暴怒,朝堂之上立刻跪了一地。

“女子缠足,百般痛苦,鲜血淋漓,更有种种疾病,由此而生。朕以为戕损儿女之手足以取妍媚,犹之火化父母之骸骨以求福利也……自今日起,昭告天下:令旧裹女子放足,新裹者不可为人正室;凡所有官员,其妻若裹足者,一概褫夺诰命敕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