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不愿,可话得说明白了,省的连累人家的好闺女,湛大忍下涩意,强笑道:“好叫您家知道。这臭小子只怕有六七成会随军出征。到时,沙场无眼……若有万一,岂不带累了贵府千金?湛家实不敢相瞒,这亲事如何,只听您二人吩咐。”

想一想又道:“咱们都是为了孩子,尽可有话直说。若作罢,也是我家之故,湛家一力承担,尽力不叫贤侄女声名受损。是这小子配不上贤侄女。”

程舅舅摆摆手,看向朱嬷嬷,朱嬷嬷拧着眉心,实在没料到婚事到了半截,却生出了这事。只是姊弟两个都知道朝廷之命,湛家也没法子。

朱嬷嬷打量堂下长身而立的湛冬,心下着实属意,叹道:“如今已暮秋,若要用兵,大抵在何时?”

湛冬回说:“晚不过明年季春之时。只怕北地河道能通行,就会南下。”如今朝廷还捂着盖子,只怕过两月就会揭开来了。

朱嬷嬷闻言,在心里算了一回,也长叹一声。明年三月用兵,这下剩的还有半年,这湛家倒是难得厚道人家,他家若是一意要瞒着,只催嫁自家,南下前叫自家把女儿嫁过去也是能成的。毕竟就算听到朝廷用兵的消息,自家也不会知道要从丰台大营调兵。更何况多有这样的人家呢,独子上沙场,可不都巴望着先留下条根来么,只怕后头半年都中嫁娶之事要更多了。

程舅舅也道:“湛兄厚道,这情咱们承了。不若……”婚事就此作罢。沙场无眼,有个万一,叫绣绣如何呢,一辈子就毁了大半了,就算被人说嘴,也不能冒这险!

朱嬷嬷截住话头,笑道:“如今这关头,我们也不讲究什么虚礼了。虽是父母之命,可两个孩子着实般配,如今倒听他们一言才是。”

闻言,湛大甚喜,笑道:“正是,正是!我家这臭小子不必多言,自是百般愿意!为着这亲事,就连奠雁所用大雁都是他亲手寻捕……”

湛冬抿紧薄唇,只道:“为老父,为…家小,冬都会谨慎保重,尽己所能得胜复归。只听朱小姐之意罢。”

程舅舅点点头,朱嬷嬷深看一眼,起身扬声吩咐:“去请你们姑娘到后堂去。”

朱绣正做鞋面,下聘之期定下,湛家来下聘的时候,自家得回以自个儿亲手做的鞋袜衣裳。湛家人口简单至极,婆母小姑一概无有,故此朱绣只需要做公公和湛冬的份就够了。男子鞋袜衣服无需多少刺绣花样子,好做的很。小定之时,湛家已把尺寸夹在文定礼里头了,朱绣只费了数日功夫,就全得了。

这会儿,朱绣手里的是一双黄缎团花万福的鞋面,却是给湛冬亡母所做。依朱嬷嬷言语,湛老爷虽未续娶,可朱绣作人儿媳,也该做全套了,把亲手绣作的衣衫鞋袜供奉在湛冬亡母牌位前,也是尊敬孝顺的意思。

春柳面上慎肃,伏在朱绣耳边私语几句。

朱绣一愣,深吸一口气道:“走。去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