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起身整衣,扶着春柳的手往正厅后面厢房里来。
朱嬷嬷已等在这里,把湛家来意尽数说了,抚着女儿的后脑,怜爱道:“知女莫若母,你的心思,姆妈是知道的。不提你,只姆妈这里,就很是满意湛家小郎君。只是如今这当头,若不告诉你,一径替你拿了主意,姆妈怕你不愿,也怕我和你舅舅日后生悔。”
朱嬷嬷此时左右为难,平心而论,湛家此次上门,叫她更愿意这桩婚事了,门风清正人品厚道,实在是难得的良配。可偏偏赶上了用兵,刀剑无眼,谁也不敢保证湛家小郎君能活着回来,更不能保证全须全尾的回来。不管是身陨,还是落得残疾,自家闺女日后的日子都难过了。
朱绣来时还以为湛家要悔婚,如今听闻此事,才知缘故。
看姆妈一脸难为,朱绣心里也不好受,但仍问:“安南国?可是在粤省之南?”
朱嬷嬷道:“正是,当地土司林立,一直不太平,如今朝廷不愿再容忍,故要用兵。我听你舅舅说,那地方极湿热,蛇蚁毒虫巨多,我朝南人去往那里尚且还不能适应,更何况湛家世代北人,只这水土,就是大大的难事。你舅舅说就连安南土人,每年亦有不少死于毒蛇毒虫之口。绣绣,你可得想好!”
姆妈两次提起舅舅的话,朱绣心知舅舅极疼她,这意思就是不愿意继续婚事,就算有损闺誉,也要稳妥为先。
朱绣想了一会子,她原本从未对婚事有过多少期待,上辈子都没有,更别提这个侍妾通房是正理的时代。可自打那位姓湛的小军爷送来一双鞋子,朱绣自己再不想承认,也知道这心里到底是有了那人一点点痕迹。况且罢了湛家,再寻另一户,又能多好呢,能叫她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么?若真有几个姨娘通房日日在自个身边侍候着,这日子说起来还不如守寡呢。湛家小郎君日后如何,叫朱绣也说不好,只她心里想着,都是赌一把,既已下注,就该无悔。
“姆妈,我知道您和舅舅的意思。只是,我还是想愿意……”
朱嬷嬷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拍了闺女一记:“你这孩子,怎的这样死心眼!姆妈教过你什么,不管怎么样,守好自个儿的心,自个儿的命才最重要,旁人再好,也得给自己留有余地!你怎么都忘了!”
朱绣红了眼圈,笑道:“我没忘。姆妈,我也不是非君不成,只是求个清净安生的过活,他家如何,只看家风清正罢。”
湛家求亲时曾隐晦提起愿效仿前朝岳山高氏,四十无子才纳妾。这亦是叫朱嬷嬷听着最顺耳喜跃的一句话。
朱嬷嬷摇头道:“人心易变,你怎就知道这湛家小郎君日后不会……”
朱绣笑道:“他既无情我便休罢了。姆妈和舅舅教导出来的,这点子决断气魄女儿还有!只是如今,前途未卜,给一个机会又何妨呢?入谁家的门不是去赌,反正在哪种境地我都会尽量让自己过得好。姆妈和舅舅为我操心够多了,只放心吧,我可不是个自苦的性情。”
朱嬷嬷听了,想一想,忽道:“不然就告诉湛家拖一拖,等他家儿郎回来再行亲事。”说的自己连连点头:“对,这样也算得上两全其美了。我儿还小,一二年的光景还是能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