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转身离去,往月葵坊墩叙巷走。
结果还没几步,就听到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你个死木头,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才让你去买些猪头,你不知道砍价就算了,人家过年涨价这种屁话你都信!多花好多钱啊?”
何肆迎头就看见马念真将本就手提不多的年货塞到拎着大包小包的丈夫李哞手中,低头在绣荷包中翻找钥匙。
何肆微微低头,就要侧身走过。
他只是想顺路看看叔婶的情况,并没有见面添堵的想法。
李哞却是脚步一顿,忽然抬头,看着覆面的何肆。
四目相对,李哞将信将疑,轻声试探道:“小四?”
小主,
就在昨日,并未遵循打人不打脸古训的李且来一拳便将何肆这张面甲又打碎一些,连带何肆掉了一嘴牙。
如今牙是长回来了,可残存的面甲只剩手掌大,却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了。
只是没想到,只见过几面的李哞是这般心细如发,竟将低垂头颅的自己给认出来了?
马念真听到丈夫的喃喃,也是抬头,看着何肆,面色几多变化,快得好像川蜀扯脸一般。
何肆瞥了他一眼,神色清冷,稍稍捏尖了嗓子,用只会皮毛的吴侬软语说道:“佞促拧嘞。”
夫妻俩闻言皆是一愣。
只是这腰间的龙雀大环上只是多了几枚钱币,又做不得假。
何肆与他们擦肩而过,好像是他们认错了人。
脚步远了,凭那不俗的耳力,何肆又听见马念真拉扯李哞,惊怒交加道:“你胡说什么?这大白天的,还能活见鬼了不成!”
李哞一个大男人,低眉顺眼,就被马念真拉扯着,脚步匆匆,好似逃离开去。
何肆嘴角扬起一抹无力的弧度,脚步不停。
临近中午,墩叙巷中,齐金彪依旧倚门坐着。
他是条巷子的门面,硕果仅存的老刽子,无儿无女,身子硬朗。
只要有他在,好像那些关于刽子手杀孽太重,不得善终的说法都不攻自破了。
齐金彪这般不避寒暑的每日清晨露面一会儿,时不时咂几口小酒,已经持续不知多少年了,其实就是证明自己还活着。
等哪一天他忽然不出门了,自然会有巷子里头捞阴门的人给他收拾。
手提麻绳捆着的半扇猪肉的何肆走墩叙巷中。
他方才去了一趟菜市口,那中年丧子的朱屠户果然还在经营肉铺。
只是面色看着不太好,有些酗酒,面上的酡红却遮不住憔悴。
儿子死了,活着便没盼头,可纵使是像行尸走肉一样活,也是一顿不吃饿得慌。
许是存蓄不够,许是怕被剥了铺位,许是出来忙碌就能忘了丧子之痛,总之人活着,就得为了生计,一直支持。
何肆要了一些朱颖口中十斤五百文的好肉,却留下一块不小的金子。
没管那朱屠的叫唤,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对方也好好过个年。
曾几何时,那个出门只带几个铜板的小鬼,现在倒是和李嗣冲一样大手大脚了。
酒蒙之后老神在在的齐金彪看着何肆走入巷子,本来浑噩的眼神渐渐泛起光彩。
何肆停步。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何肆对着他说道:“齐爷,天冷,回屋暖和吧。”
齐金彪却是摇头,笑道:“屋里更冷,没人气。”
何肆想了想,还是没有邀请他来自己屋头坐坐。
颔首之后,就要回屋。
“水生啊……”齐金彪却是挽留。
何肆停步。
齐金彪柔声说道:“关关难过关关过,年年难过年年过,等大年夜,我去你家讨口酒喝行不行?”
何肆想了想,老话说,年到二十九,无钱债无有。
既然刘景抟这狗娘养的都叫他好好过年了,那就顺其心意吧。
现在还有高个子李且来顶着,再者说,这高挂腰间,手不挎着几乎拖地的戡斩,也未尝不利。
何肆轻声道:“那我先把肉炖上,等会就招呼您。”
齐金彪点了点头,满脸笑意。
何肆又忽然道:“我爹他还好的。”
齐金彪老怀甚慰,轻声道:“那是最好了。”
何肆便推开了门,提着猪肉进了屋。
转头就看到了灶房不断忙碌的两道倩丽身影。
恍惚之中,还以为是娘亲齐柔配合着长姐何花下厨。
至于那好吃懒做的二姐,只要酒鬼父亲不着家,她就一定赖在炕上。
大盘炕下烧着火,熏得屋子暖烘烘的。
何肆走进灶房,摘下面甲,轻声道:“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