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无间道2

秋风过庭,薄云沉沉。宰相府深院中,檐下红烛微晃,几尾锦鲤在假山池中缓缓游弋。

丁大全正倚坐在书房内的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两枚温润通透的玉石滚珠,眸色阴沉如水。对面,丁小全一脸焦虑,手中拿着几页奏报,语调低急,却又难掩惶然之意。

“父亲……这一月间,蒙古军连下我大宋十余城,江南各省,凡是我们丁家提前布局的盐铁、粮仓、钱庄、驿道、商站,几乎被一扫而空。”丁小全低声道,“光是账面上的银两损失,就已经破亿,若算上商队折损、地契失守、人口奔逃……更是不堪设想。”

丁大全捻着玉石的手顿了一下,指节微微收紧,眉头紧锁。

“贾似道那边呢?”他低沉问道,眼中寒光微现,“他们家的布庄和茶行,也是在南线开得最广的。”

“贾相……情况也不妙。”丁小全如实答道,“听说他在江州和湖广的仓储,损失比我们只多不差,这两日已经在考虑裁撤五成人手。”

丁大全闻言站起身,背负双手,在沉静的书房中来回踱步,地砖被厚毯覆盖,每一步却都踏得沉稳有力。

“哪里不对……”他喃喃自语,似是自问又似低咒,“这些蒙古军,怎会打得如此精准?我们丁家、贾家这些年在外省的布置,可从未向朝中交底,连中书省的备案都是模糊的。可他们每一次进攻,皆直指要害——非兵要地,却多为富庶繁华之处。”

他驻足窗前,望着远处宫城方向,秋风卷帘,书案上的灯焰微微摇曳。

“他们……”丁大全低声,“似乎知道得太多了。”

丁小全面色发白:“父亲的意思是……有人将我南宋商政布局,暗中泄露给蒙古人?”

丁大全未正面回答,缓缓道:“先不管是谁泄的,汴梁若真失……我等家产,恐一夜成空。”

话音一顿,丁大全目光冷峻,忽而转身吩咐道:“这样,你立刻安排,将我们在城中可动的金银、田契、宝钞,全数转入内库秘阁——若是蒙古兵南下,保得住人,也保得住些本钱。”

丁小全听得一身冷汗:“父亲……您是说……蒙古军,会打汴梁?”

这一句不啻惊雷,在书房中回荡开来,烛火骤颤,丁小全的手指几乎颤抖。

可丁大全却忽而摇头,眼神如墨,淡淡吐出几个字:“不必了,转财太急,反而容易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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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一顿,收回目光,重新坐下,道:“你随我一起,进宫面圣。”

汴梁皇城,天色未明,紫禁宫道上,晨雾未散,金砖石道泛着淡淡湿意。

丁大全身着朝服,沉着步履,带着儿子丁小全缓缓行走在通往大殿的甬路上。这条路从宣德门起,一直通往正殿——文德殿,是朝中权臣每日必经之路,但今日,丁大全心中却无一刻轻松。

“父亲,”丁小全低声道,“等会面圣之时,是否就主张立即调回西南防线的两支边军?若真让蒙古人长驱直入,汴梁怕是守不住。”

丁大全一边听,一边眸光低垂,沉声道:“出兵事小,兵符归谁事大。理宗若肯调军,我丁家尚可维持;若不肯……那才是真正的危局。”

话未说尽,他却陡然止步,目光锁定前方。

宫道东侧的玉兰长廊下,竟有一袭红裳人影,翩然而立。

那女子着华贵霓裳,霞帔曳地,红衣上缀满珠翠玉饰,腕间铃佩轻响,怀中抱着一团雪白柔毛,那是一只通体白洁的灵兽模样,毛如雪绒,眼如琉璃,乖巧蜷在她怀中,恍若仙家宠物。

丁小全皱眉低语:“这宫中何时有女子能随意抱着宠物行走?这般张扬……莫非是哪家受宠的贵人?”

丁大全神色一凝,立时快步向前,躬身行礼,声音低沉而恭敬:“老臣丁大全,叩见穆王妃。”

那红衣女子闻声缓缓回身,容颜沉静如水,眉眼间自有一股从容之态,正是穆念慈。

她微微颔首,语调温和:“原来是丁宰相。无须多礼。”

穆念慈语气平淡,神色并无波澜,可这句“无须多礼”,却如雷贯耳,在丁大全耳中炸响。他腰身再低,几乎要贴到地砖,汗水已自鬓角渗出。

“穆王妃抬爱了。若非当年王妃慧眼识人、令公子杨过多番提携,老臣断无今日之位。”

穆念慈轻抚怀中白兽,手指一寸寸顺毛而抚,神色仍旧淡然:“丁大人,你今日要记住的,不是我,亦不是过儿。”

她顿了一顿,声音微沉:“你该记住的,是这整座汴梁城的百姓,是大宋百姓的安稳生计。这才是你丁家的根基,也是你今日仕途之本。”

丁大全浑身一震,连连俯首称是,不敢言语。穆念慈此话,表面和缓,实则杀机暗藏——她没有责难,但已将‘百姓’二字提至至高,更以“仕途”二字点破根本,这是再给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警醒。

丁大全早年正是凭着这份审时度势的心机,搭上杨家快船,一步步跃居宰辅。此刻穆念慈的出现,尤其是在这关键节骨眼上,不可能是偶然。

更何况,眼前女子看似只是王妃,实则其夫杨康封王为异姓之尊,掌兵权半壁,儿子杨过更有真仙传说加身——杨家,已非凡间权贵,而是权神交叠、政仙共尊。

丁大全思索急转,脑中电闪雷鸣:

“杨家军主力为何迟迟未动?穆念慈为何此刻现身?这背后……是否早有计划?是否有人故意放蒙古人进来,欲引蛇出洞?又或……杨家人,早已洞悉此局,只待朝堂自乱?”

他不敢再多想,立刻整理衣冠,低声道:“王妃教诲,老臣铭记在心。今日面圣,必以社稷为重,不负百姓所托。”

穆念慈微微颔首,怀中白泽团子忽然张口打了个哈欠,软软贴在她胸前,她却像未察觉般继续前行,穆念慈红衣曳地,背影悄然隐入宫墙回廊之后。

丁大全伫立原地,汗浸背心,久久未语。

丁小全尚未察觉深意,只小声问道:“父亲,怎的王妃一出现,您便如此紧张?

丁大全脸色铁青,甩袖快步而行,靴底踏在青石御道上,发出一阵急促的回音。他身后的丁小全却满脸疑惑,小跑几步追了上来。

“父亲,咱们这是去哪?不是说好进宫面圣吗?”

丁大全却猛地停下脚步,回身怒目而视,一巴掌没打下去,声音却已经如冰锋一般冷透:“你这蠢材!为父我这些年纵横朝堂,处事圆滑,可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愚不可及的玩意?”

他眼中带着刻骨失望,字字如锥:“你在汴梁城主事时,险些当众顶撞穆王妃,闹得满城风雨,差点就坏了杨家心绪。今日在宫中,一眼没认出穆王妃不说,连她话中提醒都听不懂!”

“你难道听不出,那句话是在警告我们?”丁大全咬牙低吼,声音带着愠怒与焦躁,“穆王妃,说出那番话,就代表了杨家的立场——而你居然一句也没听出重点,只顾看人家怀里的那团毛团!你是没见过美女是怎么遭。”

丁小全被斥得满脸通红,想辩解又不敢开口,只低头跟在后头,低声问道:“那……父亲,咱们……就不进宫了?”

丁大全冷哼一声,拂袖道:“还进什么宫?”

他目光凛然,声音压低却极具分量:“从穆王妃今日的态度来看……杨家很可能另有图谋。”

说罢,他手中拂尘轻扬,长声喝令:“回府!传我令牌,召集门中子弟、门客、幕僚——再去请齐周、陈、赵、钱几家,凡是与我丁家一脉相承、利益相关者,今夜子时,在东堂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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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丁府东堂。

檐角滴水,铜灯如豆。丁府的东堂早已封窗闭门,重帘落下,十余位大宋最有权势的门阀代表,此刻皆屏气凝神,围坐在一张沉黑巨案前。

案上无酒无膳,只有一副展开的宋境地图,其上数十地名皆已以朱笔圈起,多数都在最近一月内被蒙古铁骑横扫。

丁大全未饮一口,双手交握,眉头深锁。他的声音打破沉寂:“诸位——此番蒙古南侵,各位的家业想必都受了不少冲击。”

话音未落,周围便响起一阵低沉的附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