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闻听,不禁颇感诧异,似要重新审视梁红英一番。他绕着梁红英缓缓踱步一圈,继而圆睁双目,质询道:“你当真要为那五十有余的老头舍弃性命?你可知道,此毒酒入腹,立毙当场,你的锦绣前程将毁于一旦。假如你放弃喝这毒酒,虽曹正平那老头会丧命,但你之未来,不可限量。我家大哥,年岁长你许多,日后这山寨便是你的囊中之物,你一言既出,众兄弟没人敢不听。你想想,哪头轻哪头重,自己权衡吧。我劝你,姑娘,别冒险饮这毒酒,安心做我家大哥的压寨夫人,多好的事儿?不要再想那曹正平了,他家人将你送来,本就没安好心,你又何苦为他挂肚牵肠?”说完,大胡子重归座椅,跷起二郎腿,一副胜券在握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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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红英听其言语,只觉耳畔嗡嗡作响,对他的劝诫全然无法入耳。她语气决绝,追问道:“你老实对我说,我如果饮下的是毒酒,你们会放过曹老爷吗?”大胡子猛地拍案而起,断然应道:“你要有此胆量饮下这酒,我们必定放他。你要侥幸饮下无毒之酒,我们就将你二人一并放走。可你想想,你若饮下的是有毒之酒,你命丧黄泉,曹正平虽然可以下山。但姑娘你想过没有,你已经死了,世间好事都和你没了关系,人家享着荣华富贵,你却成了孤魂野鬼,这还有什么意义。还是听我一言相劝,放弃他吧,别那么傻!”
梁红英怒目圆睁,狠狠瞪视大胡子,此刻心中凉意顿生。她思索着用缓兵之计,佯装不饮,却又恐他们即刻将曹老爷推出去枪决。这些土匪,的确冷酷无情,言出必行,毫无转圜余地,此皆为她亲眼所见,亲身所感之威胁。她遂对大胡子说道:“好了,我不饮了。但我求你们一事,先别处决曹老爷。我与你们大哥圆房是件喜事,你们却去杀人,实在不吉祥。错过今日,你们再动手,行不行?”
大胡子闻之,喜形于色,仿若瞧见坚冰开裂。他拍手笑道:“好,甚好,你倒也识时务。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这姑娘家更是如此。你与他毫无瓜葛,何必为他舍命。只是,我家大哥有一习性,并不忌讳洞房花烛夜杀人,这是他的拿手好戏。他每逢与女子圆房,必取一人性命。今日,便以曹正平为祭。你既决心成为我家大寨主的压寨夫人,就没有必要在意曹正平的死活了?很好,你想通了不喝这毒酒,我马上告知大哥,处决了曹正平,再来与你圆房。”
梁红英闻听,顿时惊得呆若木鸡。心中暗忖,此路不通,这些土匪竟如此决绝,定要先杀人,再行同房之事。这可如何是好?她急得汗如雨下,不饮毒酒,救不得父亲,此刻自身亦是绝境求生,毫无出路。若要救父,唯有孤注一掷。她赶忙喝止对方:“等等,千万别处决曹老爷。我饮,我愿为他赴死,但你们务必确保他平安下山。”
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转变,令大胡子亦不禁愕然。他摇首叹道:“算了,算了,我看你真是糊涂,放着安逸日子不过,偏要赌这一局。你既然想赌一把,那就赌吧。一杯毒酒,一杯无毒,你如果运气好,你们二人都可下山;要是倒霉,自己就把自己送上西天了。你既有这样的胆量,那就挑一杯吧。只是你要明白,酒入腹中,可没有解药。”
语毕,那壮汉将酒杯向前递送,示意梁红英抉择。梁红英透过杯盏,凝视那两杯澄澈白酒,心中百感交集,几欲垂泪。她心下思忖,母亲嘱托自己前来寻觅仇人,找寻生父,此乃自幼所盼之事。欲亲口唤一声爹爹,想听父亲慈爱地唤自己一声乖女儿、好女儿,然此等质朴心愿竟成泡影,上苍弄人,何其残忍。梁红英无奈至极,她不能弃父亲于不顾,自己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不就是为救父亲。若自己退缩,无疑是将父亲送上绝路,而自己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义?
她紧盯两杯酒,妄图从外观辨出差异,却一无所获,唯能凭运气择取一杯。她留意大胡子与壮汉神色,二人面无表情。她伸手欲取左边酒杯,观察二人反应,二人依旧冷漠。梁红英忙缩回手,改抓右边酒杯,见二人神色未改,便知从其脸上难觅答案。她心一横,径直抓起左边酒杯,猛置于唇边。大胡子见状,急道:“姑娘,想清楚,要是毒酒,饮下去就别想活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思考的机会。”
梁红英此刻心急如焚,已不愿多言,亦不想再犹豫,唯有拼死一搏。她暗念,若得幸运眷顾,自会有光明前程;若命运不济,唯愿父亲余生安乐。随即仰首,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