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用目光看着云禩,这个时候无声胜有声。
胤禛道:“太医开药罢,再看看这些药材,有甚么能用得上的?”
“都是些名贵的药材,”太医看着那些药材,简直是眉开眼笑,道:“好好好,老臣还正愁有几位药材不好找,这下子全都齐活儿了。”
云禩反驳道:“真的只是小风寒,不用饮药。”
他的话刚说完,太医正好开完了方子,四爷顺手接过方子,根本没理会当事人云禩,直接转身将方子递给了方才去请太医的随侍,道:“煎熬了去。”
“是,四爷!”
云禩:“……”告诉我,这个家谁做主!
胤禛送走太医,对云禩“冷酷”的道:“躺床上去。”
云禩:“……”
云禩乖乖走到床边,平板板躺在床上,也没脱衣裳,也没盖被子,甚至没脱掉靴子,就要用靴子去蹬床牙子。
这举动看的有轻微洁癖的四爷眼皮直跳,连忙伸手抓住了云禩小腿,道:“鞋底儿脏,脱掉。”
云禩无奈的道:“我自己个儿都没嫌弃自己个儿,四哥倒是嫌弃上了?”
胤禛只是重复道:“脱掉。”
云禩无奈,任劳任怨,脱掉了靴子和外袍,拉过被子,挺尸一样躺在床榻上。
胤禛走过来,给他盖好被子,道:“休息一下,一会子汤药熬好了,我叫个人给你端过来。”
云禩叹了口气,继续躺在床上挺尸。
胤禛道:“闭眼睛。”
云禩:“……”八爷府好像变成了幼儿园,自己个儿就是幼儿园的小朋友,而便宜四哥就是幼儿园督促午睡的幼教老师……
云禩撇头道:“四哥若是有事儿,要不然你先回罢,我自己个儿能睡。”
“你自己个儿能睡?”胤禛挑唇一笑,那笑容实在“邪魅狂狷”的厉害,大有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或者笑里藏刀,暗藏机关的感觉,随时都要图穷匕见,扎云禩浑身大窟窿,总之令人不寒而栗。
四爷又道:“我看八弟这样子,不像是自己能睡,要不要为兄帮你睡?”
“不必了。”云禩立刻闭上眼睛,道:“我睡着了!”
胤禛:“睡着了还说话?”
云禩:“我真的睡着了。”
胤禛着实无奈,感叹的一声“你啊”,随即没有离开,反而在床榻边上坐下来,拿起一本书来翻阅,竟然就这样守着云禩睡觉,果然是幼教老师了。
云禩本以为撑到四爷离开就可以,哪里知道四爷并不离开,反而坐在了旁边。
云禩有些无奈,有些头疼,无奈是真的无奈,毕竟自己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被人逼着睡觉,的确好生无奈。但头疼嘛,多半是因着感冒而头疼。
云禩闭着眼睛,似乎也觉得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身子慢慢放松下来,真的渐渐沉入了睡眠,他睡着的时候还在想,小时候根本没人督促自己睡觉,父亲只会喝酒打人,根本不管自己,经常看球到深夜,声音吵闹的隔壁直报警,更别说是云禩了,云禩根本无法入睡。
而母亲呢?母亲整日不在家里,每次有空回来一趟,看到小小云禩的黑眼圈,便会说:“儿子,怎么不好好睡觉呢?是不是贪玩?是不是又贪玩了?小孩子要睡觉才能长高啊,下次不可以不听话。”
云禩刚开始还会觉得好委屈,但后来渐渐麻木了。
没成想小时候都没人能督促自己睡觉,长到这么大,竟然来了一个便宜四哥督促自己。
云禩睡得昏昏沉沉,渐渐有些出汗,想要踢被子,但是感觉有甚么东西压住自己的被子,就是踢不掉,使劲踹了好几下,被子好像黏在身上了一般,实在粘人。
云禩挣扎的累了,也就放弃了挣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过了一会子,云禩是被苦涩的味道给臭醒的,无错,又苦又涩,还有点臭味儿,带着一股子腥气,实在说不上来,总之“百感交集”。
云禩嫌弃的皱了皱眉,翻了个身,但抵不住那苦涩,张开了眼目。
四爷胤禛竟然还没走,看到他醒了,便道:“落落汗,不要立刻起来。”
云禩这才发现,自己出了许多的汗。
胤禛手里端着一只药碗,里面是满满的“浓汤”,“汤头”黝黑又浓郁,散发着苦涩的味道,还有浓郁的腥臭味!
云禩险些给熏死过去,立刻道:“四哥我还没醒呢,我再睡一会儿子。”
胤禛又是一笑:“喝了药,只管睡,睡到明儿个一早都没人搭理你。”
云禩:“……”
胤禛第一点子也没有怜悯之情,道:“起来喝药。”
云禩:“……”
云禩只好爬起来,从胤禛手里接过药碗。
胤禛看着他,道:“趁热饮。”
云禩有些好奇,道:“这照顾病人,不都是一勺一勺的喂药,方显得温柔体贴么?”
胤禛道:“原八弟是喜欢这个滋味儿?想让为兄一勺一勺的喂你?也无不可。”
“等等,”云禩连忙阻止,这么苦的药,一勺一勺的喝,这不就等于凌迟处刑么?云禩道:“我还是自己饮罢。”
他说罢,很豪爽一仰头,屏住呼吸,咕咚咕咚全都饮尽了。
不只是苦涩腥臭,还有一股姜辣的味道。
胤禩苦的舌头根发木,这个时候感觉唇上一热,有甚么东西抵在自己唇上,还有点甜滋滋的味道。
是草莓干。
胤禛其实早有准备,太医说过了,这汤药虽然温补去寒,但是太苦涩,所以胤禛提前准备了甜滋滋的草莓干,之前没拿出来,这会子便塞了一颗给云禩。
云禩赶紧张嘴将草莓干叼入口中,酸甜酥脆的草莓干缓解了汤药的苦涩,可算是活过来了。
胤禛道:“喝了药再歇息会子,一会儿用晚膳。”
云禩挑眉道:“四哥今儿个不忙?”
“不忙,休沐。”胤禛简练的道。
云禩点点头,躺下来,左右看了看,他刚睡了一起儿,这时候便有些闲不住了。
云禩躺在榻上,翻了个身,面对四爷胤禛侧躺着。
胤禛正在看书,面色严肃,微微蹙眉,看个书而已,摆着一个肃杀的架子,不过真别说,四爷这个模样,都透露着一股苏气。
胤禛好像多长了一双眼睛,分明盯着手中的书卷,却道:“看甚么?”
云禩道:“四哥,我手里缺个抱枕。”
“抱枕?”
云禩比划了一下,道:“就是软软的,手感不错,睡觉可以抱着的那种。”
胤禛揉了揉额角,道:“八弟,你多大了,怎么听起来像个孩子。”
孩子?
云禩心想,自己还在做孩子的时候,可没抱枕。
云禩小时候就想要个抱枕,听说缺乏安全感的人,睡觉的时候都喜欢抱着东西,而人都是缺乏安全感的动物。
尤其是云禩,云禩从小生活在父亲的暴戾之下,更是缺乏安全感。他想拥有一个抱枕,晚上可以抱着入睡,软软绵绵的,暖暖的,但是一直没能如愿……
胤禛脸上闪过一丝冷漠的嫌弃,但是口中却道:“等着。”
他出去了一会子,很快回来,丢给云禩一个软垫,道:“凑合抱着。”
云禩把软垫拽进被子里,给软垫也盖好被子,搂着软垫蹭了蹭,虽然和抱枕相差那么一点点,但好歹差强人意。
云禩满足了,终于又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云禩越睡越沉,越睡越沉,感觉像是掉进了无底深渊。
耳畔好像有人在对云禩说话,但是他听不清楚,也不想睁开眼目。
“八弟?八弟醒醒?”
“怎么开始发热了,直烫手。”
“快去请太医来!”
“是,四爷。”
云禩饮了药,风寒的症状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严重,竟然开始发高烧,额头滚烫。
太医风风火火的赶过来,立刻给云禩诊脉,这不诊还好,一诊脉登时大惊失色,咕咚跪在地上,道:“四、四爷,八爷这是……这是中毒了!”
“中毒?”胤禛脸色难看,氤氲着一层阴霾,道:“如何会中毒?”
“这……这……”太医道:“方才还好端端的,这前后不过几个时辰罢了。”
太医又道:“老臣斗胆询问,这几个时辰之内,八爷可否吃了甚么?用了甚么?”
胤禛看了一眼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云禩,冷声道:“我一直在这里,八弟甚么也没吃,甚么也没用,只……”
只是喝了一碗药。
胤禛猛地想起来,道:“他饮了药。”
“药渣可还在?”太医询问。
胤禛道:“药渣不知,但是药碗还在这里。”
他说着,端过旁边的药碗递给太医,这碗里还有一点残渣,过滤药渣的时候剩下了一些,所以云禩喝的时候,就把底部剩了一点。
太医赶紧检查,看过之后大惊失色,道:“四爷!这汤药里面有、有毒啊!八爷就是这样中毒的!”
胤禛寒着脸,道:“去,立刻去把熬药的人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