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她问,声音冰冷。
“七天、或者三天前吧。”他再度对她笑了一下,“抱歉,这段时间我都昏昏沉沉的,算不清楚日子,左不过就是这几天。某天我醒来,忽然就全都想起来了——我对你做了什么,你又为什么要杀我。”
那双血红的眼瞳望着她,深深的,深深的。
然而他的剑气却如同漆黑的闪电,一瞬间拦住了劈到他眼前的刀光。
“住手罢,师父。”他没有看剑阁阁主一眼,语调平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我不想现在就杀了你。”
在他们三人动手的间隙,周围的正道修士早与魔修厮杀起来,一时之间,人的嘶吼、灵兽的咆哮、刀戟相击之声不绝于耳,同弥漫在此地的血腥与香气,共同造就了人间地狱。喧嚣之中,崔玄同那苍老的眼眸是如此的沉痛,然而他挥向陆迟明的剑,却未有一分的迟疑。
“只看到你在剑之一道的天赋,却未曾看到你心性上的缺憾,也未能察觉你已步入歧途,是为师的过错。”他看着陆迟明,面上是真切的惋惜与痛悔,“想来,你当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头了,对吗?”
陆迟明的目光离开了白飞鸿的面庞,落在父母的尸首上。他们的血已经冷透,渐渐变得干涸,黯淡。他看了一会儿,方才再度移开了目光。
他看向了剑阁阁主。
“是的,师父。”他的语气与过去接受师长教诲之时没有两样,照旧的沉稳,照旧的恭谨,“事到如今,我已不会再回头。”
“好、好、好!”
任谁都能从老者的声音中听出他的失望,崔玄同闭上眼,沉重地摇了摇头。再度睁开眼时,他的眼中已没有的犹豫与愧悔,只有如雷霆一般的杀意。
“白道友,助我一臂之力。”他对白飞鸿道,“他那柄剑十分古怪,你修为不如我深厚,若是与其正面交锋,怕是会殃及性命。一会儿我制住那柄剑,你去斩下他的头颅来——做得到吗?”
白飞鸿深吸了一口气,扣紧了青女剑。
“还请前辈放心。”她盯着陆迟明,握剑的手已不再有一丝颤抖,“晚辈……我一定会杀了他。”
没有不杀的理由。
她想。
这个人就是那个陆迟明,对她来说,便没有做不到的理由。
就算拼上这条性命,她也一定会杀了他。
“好。”
崔阁主祭出自己的法器,利剑破空之声,有如一道尖锐的风声。
“上!”
随着他一声喝令,铺天盖地的剑气化作惊涛骇浪,正面朝着陆迟明扑去!
而白飞鸿的身影,也在这一刻如同鬼魅一般消失了。
任谁也感受不到她的杀意,也捕捉不到她的身形,她的动作是如此的轻盈,她的剑是如此的迅疾,就这样淹没在铺天盖地的杀意之中,在如重重海潮一般的剑影之中隐匿了起来,谁也不知道她蛰伏于何处,谁也无法猜到她会在何时送上这致命的一击。
然而,陆迟明却笑了。
在这样的时刻,他忽然松开了握着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