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轻轻嗓子道:“皇上恕臣直言。在臣看来,推行宪政有百利而无一害。”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唯有刚入军机的梁继新含笑向齐云执意,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皇帝亦坐直了身子问:“此话怎讲?”
齐云清了清嗓子道:“庚子战乱后,中国已经衰弱到极点。众人皆言要讲求武备,讲求实业,岂不知政体不变,□□不立、民智不开、民气不伸,武备实业终莫能兴。皇上,近日民心已与几年前大不相同。百姓慕外国之富,鄙中土之穷;见外兵之强,而疾官军之懦;乐海关之平允,怨厘局之刁难;羡租借之整肃,苦胥吏之骚扰。于是民从洋教,商挂洋旗,效法西洋的体制已是民心所向。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欲救中国残局,朝廷体制必须彻底改革了。”
齐云这话说得很有感染力,梁继新亦出列道:“齐云这话说得不错,国势如此,断非苟且补苴能挽回厄运,唯有立宪自强,方能救危局、兴民生。皇上为宗庙计,为臣民计,舍此更无他策。”
皇帝亦听得频频点头,开口问道:“朕早就有变法图强的决心。如何推行宪政,你们能为朕简要陈述施设之方吗?”
齐云朗声道:“宪政施设之要有三,一曰育才兴学,二曰整顿中法,三曰采用西法。采用西法最重要的就是要改革官制、设立议会和实行地方自治。这一切的核心是为了倡导民权、振兴实业。二十世纪全球皆进入工商时代,工商之进,而政治不与之相宜,则工商不可兴,故不得不变政治。皇上不可不留意。”
齐云话音刚落,礼亲王便提高了声音道:“皇上欲效西洋之法,制兵器,设矿场、练新军,奴才不敢有异议。但若变更政体,则不得不谨慎从事。我朝家法圣圣相传,权柄一向不可下移。若要倡导民权、实行地方自治,臣恐朝局会大乱啊。”
齐云看了礼亲王一眼,随即反驳道:“皇上,几年前日俄之战,为何日本能够战胜俄国?简而言之,实在是因为立宪政体远胜专政政体。日本本是东洋小国,三十年前伊藤、山县、陆奥诸人愤其国为西洋所胁迫,遂分赴西洋诸国学习宪政,学成后君臣一心变法图强,所以能够雄霸东方,亦未见其朝局有何动荡。以眼下的形势看,实行宪政是唯一的救国良方。若朝廷主动变革,朝局还可以掌控;若为情势逼迫变革,则有些事非臣下敢言,还请皇上三思。”
皇帝沉吟片刻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朕对宪政还不大了解。你回去写个条陈详细奏来。”他又转头向礼亲王道:“朕的意思,宪政到底可不可兴,还需你亲自到日本和西洋考察一下,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礼亲王迟疑片刻终是道:“皇上说的是,奴才遵旨。”
礼亲王带队去西洋东洋考察宪政后,一改之前的看法,向皇帝上了一封密折,力言以今日时势来看,立宪之利益有三端。
“一曰皇位永固,立宪之国君主,神圣不可侵犯,故于行政不负责任,由大臣代负之,即偶有行政失宜,或议会与之反对,或经议院弹劾,不过政府各大臣辞职,另立一新政府而已。故相位旦夕可迁,君位万世不改,大利一。一曰外患渐轻。今日外人之侮我,虽由我国势之弱,亦由我政体之殊,故谓为□□,谓为半开化而不以同等之国相待。一旦改行宪政,则鄙我者转而敬我,将变其侵略之政策,为和平之外交,大利二。一曰内乱可弥。海滨洋界,会党纵横,甚者倡为革命之说,顾其所以煽惑人心者,则曰政体专务压制,官皆民贼,吏尽贪人,民为鱼肉,无以聊生,故从之者众。而今改行宪政,则世界所称公平之正理,文明之极轨,彼虽欲造言,而无词可借;欲倡乱,而人不肯从,无事缉捕搜拿,自然冰消瓦解,大利三。”
皇帝看了这道奏折便下了决心,不久后诏告天下仿行宪政。与此同时,齐云被礼部主事兼军机章京衔,参与修订宪政条例。薛慕亦被正式授予女资政的头衔,参与兴办学堂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