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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幼时曾得到李氏画作的摹本,其中那幅‘免胄图’臣以为最佳,所描绘的却是枢密院郭德海之先祖郭子仪阵前免胄单骑劝回纥兵退兵的故事。绘画如文章,若无高远之立意,纵是技法拔尖也众,那也不过文人墨客自娱自乐,立意上也落了下乘,当不得夸耀。李氏作‘免胄图’时,正是大宋国内忧外患之时,不久即南渡偏安一隅。此乃臣一家之言。

这斡国铨所作之‘秦王凯旋图’立意甚高,这画中人物形神俱备,不正是我大秦国蒸蒸日上万民归心之写照吗?虽然此子画技还不甚娴熟,布局稍有局促,但已深得李氏画技真谛,难得的是,人物四周山水、树木、车马皆写实,平远辽阔,贺兰巍巍,令人遐想,已经不单单是人物画了。假以时日,此子必成大家!”

耶律楚材给出这么高的评价,倒令赵诚感到意外,他本来不过是借此画和此作者来讨论另外一件大事的。耶律楚材这么说,赵诚倒有收藏的打算来。

“臣以为晋卿怕是弄错了,这画明显是文不对题嘛,秦王何在?”高智耀开玩笑道。

众人大笑不已。

赵诚示意五个心腹们落座,又命女官柳玉儿给众人添茶,赵诚召心腹们至这小朝廷中议事,向来随意。

王敬诚欠了欠身子道:“如今战事已歇,国主着手整顿朝政,厘清吏治,扬善征奸,欲求举国大治,以使万民归心,令国库充实,兵强马壮,将来可争天下一统。但从斡国铨拦驾献画一事看,臣以为朝廷开科取士已经到了必须开设之时了,当为士子所盼也。”

耶律楚材一向对此事极热心,遂也道:“蒙古人曾不可一世,大河以北皆曾沦入其手,然百姓并未归心,何也?百姓民不聊生自不必多言,君不见河北诸路数千儒生,皆沦为隶奴,不得自由,何谈归心?国主横空出世,精编一强军,出黑水,过沙碛,千里奔袭大漠,至野狐岭一战,河北诸侯惊惧。然国主自燕京南下,行军过河北关山数十州,却未遭到豪强太强的拦劫,臣敢问又是何故?”

“蒙古人只知掠夺,视天下万民为私奴,并不懂治理,更不知笼络天下士人之心。”赵诚点头称是,“非孤至强至大,不过是蒙古人鄙陋罢了。譬如流沙滩涂之上建高楼,地基尚不固,纵是万丈高楼,一推即倒。”

“那金国名士王若虚、元好问两位在我书院已经暂居一年有余,刘某奉国主钦命,屡次规劝他们入仕我朝,然王、元二位不为所劝。由此知之,士人归心,则天下人方可归心。国主若是想一统神州,怕是要多多笼络士人。”刘翼也道。

百姓对谁来当皇帝并无太多的恶感,只要能安居乐业,没有官府欺压,日子能过得去,那就是明君。这御书房里的四人,王敬诚、耶律楚材、高智耀和刘翼都是各有出身的文人,然而在他们今天的心中,只有赵诚一个王者。王敬诚与刘翼曾说要忠于大金国,耶律楚材当年也曾是如此,就连本土文人高智耀当年对赵诚也曾表示誓不两立,人心这个东西也是可以改变的,关键是看上位者如何去做。

“王、元两位若是愿意归顺于孤,孤愿授其翰林大学士之职。”赵诚道。

刘翼苦笑了一下,半晌才道:“我那两位堂兄弟倒是有些意动,想来他们对在我中兴府所见所闻也有所触动吧?”

“哦,刘京叔与刘文季有些意动?”赵诚脸露喜色。

“刘某以为他们仍对金国心存妄想,又囿于忠良孝悌的名声,此事急不得。”刘翼道。

文人都要面子,那刘祁与刘郁兄弟俩怕是被人瞧不起,而犹豫不决。赵诚心中明了:“明远兄还要多劝一劝,孤极有耐心,愿虚位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