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时候,邹扬他们系有舞会。他被宿舍里的撺掇着给吕品天她们宿舍打电话,邀请四个女生一起过来玩。大一的学生,最热衷联谊,两个宿舍结伴出去了几趟。只是白薇每次都说有事要忙,没有出席。吕品天也觉得奇怪,她一下子就恢复到那个目不斜视的清高少女的架势,仿佛那个在夜市上豪气地灌下一杯啤酒,跟众人谈笑风生的女孩只是灯火阑珊处的幻象。
吕品天询问白薇的意见,她刚洗完头回来,用力擦着头发,并不言语。那时候手机免费接听的服务还没有开通,吕品天心疼自己的手机费,连连催促,快点,邹扬还在等你的准信儿呢。
她愣了一下,擦头发的手劲大得出奇,吕品天怀疑她是要把头发全部揪下来的时候,白薇总算开口了,语速快的像是轻快:“去吧,为什么不去,正好检验一下你们扫盲舞会上学的交谊舞水平到底怎样。”
第 30 章
毫无疑问,有着舞蹈底子的白薇与吕品天都是佼佼者,在舞池里身轻若燕。只是吕品天只学过四年民族舞,还练过一阵子恰恰;扫盲舞会的时候,她跟白薇躲过兴致勃勃的班长,跑去上四级辅导班了。
“不难的,踩准拍子,我带你两曲就会了。”邹扬给她打气,他高中时学过交谊舞,作为体育课的考核内容,很是下过一番工夫。老师功力不弱,可惜学生心不在焉。舞池里的大部分人都是生手,刚从扫盲班毕业的水平,站在舞池里,不是动作夸张就是拘谨的放不开手脚。吕品天光顾着看别人的玩笑,接连踩了邹扬好几脚,气得邹扬拍了下她的背才罢休。她不服气,抬起头瞪他。舞池的灯光忽明忽暗,她的眼睛承载着亮晶晶的光芒,如一汪湖水,宁静而澄澈。他情不自禁地笑了,哄小孩子的口吻:“生气了?自己不专心还不让人说。”
张爱玲说:中国虽有无数的人辛苦做事,为动作而动作,于肢体的流动中感到飞扬的喜悦,却是没有的。舞蹈,却挑起了人们展示身体美的欲望。它的怂恿,让我们惊讶地发现原来我们是如此渴望解放身体的束缚。跳舞于身体的解放中,有一种巨大的快感。那种快感,就像晒日光浴,站在一个有海风的沙滩上,让阳光照下来,把你从头到尾包围起来,然后你去拥抱海风,吸收阳光的热度。
吕品天觉得热,四周都是白腾腾的雾气。舞池里人越来越多,挤成了一锅饺子,还源源不断地有人下来。甚至有找不到舞伴的男生凑成一对,动作力度大的近乎横冲直撞。跳了这么久也口干舌燥了,邹扬见她拿手扇风,提议出去买饮料。走到舞池边上,遇到观战的舍友,她笑着要帮他们带。白薇也作壁上观,被问到时只说随便,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
吕品天还想追问她一句“怎么了?”,人已经被邹扬拉了出去。手拖手的走,她觉得有些怪异;不过她与邹扬从小打打闹闹素无忌惮,很快她就释然起来,毫无芥蒂跟着去学校超市。她见到南街人家的妹妹都是半个身子挂在自家哥哥胳膊上逛街的,算起来邹扬还是自己的干哥哥呢,牵个手也算不得什么。她自觉君子坦荡荡,却不知落在别人眼中全然不是这回事。
寒假时,两人结伴回小城。其实中学的这些年,即使假期,邹扬也鲜少再故乡;总有杂七杂八的事,总有各种各样的缘由拖延,何况又不是什么了不得必须遵守的仪式,所以渐渐,故乡就成了埋藏在记忆里的那片海。那不是油画也不是粉彩,而是淡淡的水墨,晕染出飘渺的印迹。
吴老板见了两个孩子喜不胜喜,摸摸这个脑袋又捏捏那个胳膊,直说瘦了,立时吩咐厨房给准备饭菜。十一长假里邹扬带着吕品天玩转了念书的城市,简直乐不思蜀,哪里还顾得上想家。现在见了吴老板,她反倒生出泪汪汪找到组织了的感觉。可惜当妈的人明显不待见,只忙着跟干儿子说话,什么吕品天被自己给惯坏了,这么大的丫头还是不懂事,你们离的近,平常多费点心,帮忙照看着点云云。
吕品天正在努力跟蟹粉狮子头作战,一听这话,特不乐意地撂下筷子,指着邹扬噼里啪啦地向吴老板控诉:“他照顾我?是我照顾他好不好。军训完了还好意思抓我去给他洗衣服刷鞋。”邹扬只是笑,吹着菊花茶上袅袅的白雾揶揄:“我怎么记得某些人不会挂蚊帐套被套,打电话逼我赶过去帮她收拾烂摊子。”
吴老板看他们互揭对方老底,只觉得好笑,照例又是训斥气鼓鼓的吕品天,看你,一个女生什么事都不会。这次放假我可得好好训练训练你,不然以后看你怎么嫁得出去。